问道。
“没事。”透过灯罩,烛光欲盖弥彰地映到帘帐上,“我睡不着翻个身而已。”
这还只是水本,桓昭缓了一阵却仍旧害羞。全章看到底没有一字露骨,但该写的却一五一十全都交待得明明白白。
妙笔闲客果真妙笔,桓昭无意识地捏着书脊,难怪甘棠书坊那管事娘子把对方夸得天上地下,如今看来,倒不全是骗他。
只是没有绣像做配,桓昭思及此处便觉得遗憾,书中人物活泼泼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出现在眼前,可惜没有好功底的画师描绘一二。
不……桓昭眼神一亮,哪里需要费劲去找画师,他自己不就学过数年的丹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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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影司督领的脚步声在牢房尽头消失,独留张奇蕙一人对着满桌清酒佳肴,垂头枯坐着没有半分动筷的胃口。
邹督领要她把错漏一并推到县丞身上,这提议太过匪夷所思,若不是酒菜依然好端端地摆在桌上,张奇蕙都要怀疑自己在牢里关久了生出幻觉。
“张县令,”邹黎那把锋利的匕首似乎仍旧贴在张奇蕙脸上,“想好再回答,铁密台一案,县丞徐青是否为主谋?”
冰凉的刀刃冻得牢犯从骨头缝里发起抖:“回督领,一切都是小人和主簿密谋,徐青真的与此事无关。”
张奇蕙并不是特意替县丞说情,恰恰相反,徐青数月前就发现了张奇蕙私卖官铁的行径,对方不但威胁她说要告到朝廷,还说要让她全家因此受累,代代不能入朝为官。
只不过张奇蕙动手足够利落,徐青既然发现了负责倒卖铁屑的家丁,张奇蕙立刻就料理了对方,一介仆俾而已,死无对证,徐青就是知道再多,也照样找不到有力的证据。
可定安帝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张奇蕙想破头也不知道消息是从哪里走漏的,徐青是个谨慎的人,没有万全的证据,她绝不会凭一时意气动手。
“徐青与此事无关。”
颇具耐心地重复一遍,邹黎转眼便提着领子把张奇蕙拎到面前:“张县令,本督领是第一次见你,没想到你竟如此刚正不阿,襟怀坦白。”
最后一次机会,盯着对方憋得青红交加的脸,邹黎松手让张奇蕙喘气:“还有谁牵涉此案,却仍然逍遥法外?”
“徐青!督领,我想起来了,是徐青!”
脖子被卡出一圈淤痕,生死攸关,张奇蕙再没有多余的余力去考虑旁人:“大人,方才是小人糊涂了,小人该死,竟忘了徐青这个要犯!”
不错,够知趣。抽出一份新供状,邹黎不愿多浪费时间:“既是你亲口承认,画押吧。”
连滚带爬趴到桌面,张奇蕙刚要把手指按进印泥,却看到一篇全然陌生的供辞。
徐青变成了私卖官铁的主谋,张奇蕙惶惶然去看邹黎的脸色,她和主簿反倒成了知情不报、包庇恶行的从犯。
“张县令觉得如何?”居高临下,邹黎微微一笑:“只要你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有人替你背下滔天大祸。”
本朝律法严苛,张奇蕙的眼中燃起几分神采,倘若她以从犯身份被收监处斩,那就意味家人不会因此受到牵连,两个女儿亦可参与科考,五年,十年,等到衮衮诸妇忘记今日之事,她张家来日或有起复之机!
只是邹督领为何不肯放过徐青?
灰败着脸,张奇蕙不能往深处想,更不敢往深处想,她只要记住折了自己就能保得全家不受株连,至于多咬几人下水,和她全家几十口性命相比,徐青就是再无辜又能怎样。
谁不知道悬影司众人行事残酷,最擅罗织罪名?等县丞到了阴曹地府,张奇蕙咬牙,徐青若是要怨就怨她自己行事招摇,以致于被邹黎这个活阎婆盯上。
九天之上神仙打架,哪怕只漏下一星半点落到凡人身上,也照旧是黑云压城的灭顶之灾。
为官多年,张奇蕙嗅到几丝风雨欲来的前兆。
吐出一口浊气,张奇蕙抬手想要拿酒,不期然碰翻了杯盏,酒水淅淅沥沥淌了一地,这才发现手指已经抖如筛糠。
“徐青,我只是一枚车前小卒罢了。”
不要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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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飘起丝丝缕缕的雨,担心打湿了画,桓昭把宣纸往里挪了挪,复又全神贯注地运起笔来。
眉如远山,眼若秋波。
桓燕以杏眼为美,可桓昭早忘了他照着镜子左比右对、苦恼自己眼睛不够圆不够亮的时候,满心只觉得邹黎那双凤眼天下第一,除了母王和长姐,九州再也无人能及。
姐姐不笑时一双眉眼总有些沉郁,桓昭甜蜜叹气,下月再见,他可要好好想几个法子哄姐姐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