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余年,同时登记在册的官媒拢共不超过一百五十位,这邹娘子看着年纪轻轻,没想到祖上竟还有这样的渊源!

“虽比不得状元探花风光,”有人小声说到,“可也不逊于一般的举子了!”

君不见多少读书人头悬梁锥刺股,苦读诗书直到五十余岁才勉强中举。可已经蹉跎到这个年岁,即使文曲星君垂爱,送来一场功名,那又哪有什么仕途前程,不过是一眼就能望得到头,就算有天大的不死心,也只能在闲职任上折腾个三五载而已。

更别提功名是要自己硬考出来的,万一家门不幸摊上个不肖子孙见字就晕见书就困,那就算祠堂里供满了先姥们的进士牌位,也照旧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不怪众人眼热,相比科举制度千军万马走独木桥,官媒的名头却是能够代际传承,只要做媒时别为了赏金鬼迷心窍硬将苕帚和锅盖往一起煮,代表官媒身份的金玉平安扣便可保来一家一姓几世的稳妥。

再说冰人牵两姓姻缘,即便没有官府背书,你看又有谁敢和冰人吹头发瞪眼地大小声!

“方才听人说,这间宅院空置半年,最近几日才有了烟火气。”况且青州城里已经许久没有官媒经营,段芩略略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邹娘子想必才落脚不久。”

眼瞧哑郎和小昭一前一后进院放置东西,疏散了街坊,段芩转头便开始作为高级npc发放随机隐藏剧情:“诗酒酬远客,武威坊的烧酒和糟鹅最好,邹娘子若是愿意,不妨与段某一同前去?”

这顿她请了,熟稔得仿佛与邹黎相识多年,段芩倒是大方。

·

她怎么就成官媒了???

直到酒楼的小二沏来一壶清茶,直到段芩极不见外地帮她烫好瓷杯,邹黎心里还沉着几个疑点没有澄清。

听段芩的意思,邹黎双手接过茶杯,2023含了半天的玉扣应该是个只有官媒才有的、类似员工身份卡的东西。

“段娘子请。”

“邹娘子不必客气。”

面上带笑,邹黎一边和段芩一见如故给彼此倒茶寒暄,另一只手却是垂在桌子底下,慢慢摸过玉扣的每一寸角落。

“我瞧段娘子气度不凡,想来必定是腹有诗书,博闻强识。”

好歹也算是刷过不少高情商小视频的现代人,邹黎夸起人来倒是不用回家取好听句子:“不瞒段娘子,刚才聚了那么多邻里街坊,我正想着要如何把事情说明白又不让人误会,段娘子却一眼认出这玉扣出处,倒让我省了一番口舌。”

一心二用,摩挲又摸索,除了方才光下看到的四个大字,邹黎还在金质的部分抚到几个不起眼的凹陷。

调和阴阳。壹佰叁拾玖。

没人能拒绝高帽,微露几分得色,段芩坐得更端正几分:“哪里哪里,不才也只是读过些许闲书又恰好碰见,邹娘子谬赞。”

壹佰叁拾玖……139。

这数字大约也不是乱刻上的,联想到方才听到的“一百五十位同时期官媒名额限制”,邹黎暗忖。看来等下回了宅子,她得仔细盘问2023一圈。

回宅子。茶水在舌尖过了一遭,邹黎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也不知补墙洞这样麻烦的事情,哑郎带着小昭能不能弄得明白。

小土狗的窝也该垒得结实些才好。

“客官慢回身——”言语间小二端来热气腾腾的盘子:“您二位点的招牌糟鹅,请慢用——”

不愧是酒楼的看家招牌,尚未入口便已闻到满室浓香,黎循着酒香望去,只见清亮亮的汤中卧着数条斩好的鹅肉,夹起一箸便可观其皮脆肉嫩,平白引来多少肉食动物垂涎三尺。

“邹娘子也别小瞧了糟鹅的骨头,”段芩笑到,“糟卤中浸了那么久,又是专门挑来的小鹅,就是让苏州来的客商蒙眼去尝,也吃不出除了鲜香软韧之外的味道。”

主人如此热情,邹黎盘中眨眼便多了几块鹅肉,客人自当不能拂了对方好意。只是古人有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邹黎虽不至于事事往坏处揣测,但防人之心亦不可无。

好在饭过三巡,段芩终于先开了口:“邹娘子,说来冒昧,但……其实……我确有一事相求。”

来了!精神一振,邹黎刚要冒头的饭晕顷刻烟消云散。

“我呢,有一个同窗好友。”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好端端的一句话段芩硬是截成好几段来讲:“她真的是极有才华,就连书院里的山长也说,我们之中里要是谁能高中,那必定是我这好友拔得头筹。”

少有才名,前程似锦,段芩这好友可谓是天之骄女人生得意。更别说家中早早给她订好了娃娃亲,只等着大登科后小登科,金榜题名佳人在侧,那才叫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可问题偏偏就出在了结亲这门“小登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