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已经足够了解这个男人,甚至为捉弄他沾沾自喜时,他冷不丁一句话,瞬间把她打回原地。她探不到他的底线在哪儿。
他那么看中这一胎,日日问太医要她的脉案,却不过问她偷偷倒了安胎药。她今日大闹禁龙司,在下人面前顶了他的脸面,他明明气恼,却按下不发作。他像深幽的江水,扔下去什么都平静无波,却不知何时会掀起滔天巨浪。
江婉柔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白天那会厉害得紧,现在怕了?”
陆奉捏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他很喜欢这个姿势,他的手掌很大,似把她老牢牢困在手心。
他道:“我妇好容色,真真我见犹怜。”
其实没有江婉柔想得那么复杂,陆奉的心力大多放在朝堂上,恭王一案,江南水匪,日日等着他裁决的事太多了,剩下的精力一部分分给陆淮翊,再然后才到江婉柔身上。
论身份,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两个孩子的母亲。论情谊,她与他相伴于微时,多年夫妻举案齐眉,陆奉很满意他的妻子,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心和宽容。他不在乎她不通琴棋书画,他也不在意她偶尔的小心思,她的任性骄纵他照单全收,他陆奉的妻子,该活得恣意昂扬。
她这么会撒娇,看得他心中发软,甚至不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陆奉忍不住捏了捏她略显圆润的脸颊,喟叹道:“是个傻的。”
她挺着大肚子,他能把她怎么样,难道还能把她打一顿?平日那么精明,怎么这时候犯蠢了。老鼠胆子一样,让他越发心怜。
江婉柔肌肤柔软白嫩,脸上被他捏得发红。她委屈道:“是夫君先吓唬妾的嘛。”
她又不是他心里的蛔虫,他天天冷着脸,不苟言笑,谁不怕啊。
陆奉挑眉,“青天白日闹到官衙,外人早就吃棍棒了,你倒好,就说两句就委屈了?”
陆奉把她白天的话全还给了她,不过到底心软,声音变得温和。
江婉柔打蛇随棍上,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娇声娇气道:
“您也说了,那是外人。妾不是外人,是您的内人,才不要吃棍棒。”
陆奉也没想拿她如何,只是想告诫她几句,加上肚子里这个,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凡事不可冲动。好在今天都是他们的人,她也不想想,若是被刑部和大理寺的同僚见到,一来顶撞夫君,二来擅妒不容人,圣上对她不喜,她怀着孩子动不了她,等生下来后,焉有她的好日子过?他们夫妻多载,她可曾见过他看旁的女人一眼?听了别人两句挑拨便怀疑自己的夫君,这便是她的为妇之道?今日他推了圣上宣召回来,便是想和她秉烛夜谈一番。她和陆淮翊不一样,陆淮翊将来要顶门立户,自当严苛教导。她是他的妻子,妻者,齐也,她一时想岔了,他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古人道:修齐治平,齐家放在治国和平天下前,妻子聪慧,当明白他的苦心。可惜夫妻俩并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陆奉不知江婉柔对他的敬畏,江婉柔不明白陆奉对她的包容。她像抱着浮木一样不撒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陆奉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又素了这么久,被她蹭出一身火。等发觉坚硬顶着她的腰身,江婉柔震惊得睁圆双目,这时候想从陆奉身上下来,已经迟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磕磕巴巴道:“夫、夫君,肚子…孩子。”
陆奉体力好,在那事上尤为粗暴,现在来一场,她会死在榻上的。
她真有点儿怕了,双手抱着肚子,“日后……妾一定好生伺候夫君,现在……不行。”
她眼神四处游移,想寻些尖锐的器物。男人在某些时候是没有理智的,若真到那时,她便给他一下子,让他清醒清醒。
她总得护住她和孩子。
“毋怕,不动你。”
陆奉声音暗哑,黑沉的眼眸紧紧盯着江婉柔。她发髻松散,眼尾微红。因为近来吃了许多补药,白皙的肌肤上透出淡淡的粉色。
陆奉伸手,带着刀茧的拇指在樱花般的唇瓣上反复摩挲。
“乖娇娇,张开。”
大大大
到了真正春暖花开的春三月,寒冬的料峭一去不复返。江婉柔的胎像越发稳固,吃得好睡得香。陆奉更忙了,除却恭王案的零零碎碎,江南水匪越发猖獗,竟敢截杀进京赶考的举子。皇帝大怒,欲派人去江南剿匪,人选迟迟未曾商议下来。
不管外头如何,内宅始终风平浪静。江婉柔现下身子爽利,把府中诸务接回了一部分,有精力时还能见两个客人,翠珠劝她歇歇,江婉柔笑道:“这一天天的,歇得骨头都酥了,让我做些事吧。”
这样清闲的日子好是好,但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天长日久,也过得没什么意思。她不习惯把一切都交出去,而且大头还在周氏和姚氏手里,她不会让自己累着。府中诸事太平,淮翊近来也省心,膳食用得多了,听说字也写得不错,陆奉这样的严父都夸了他。
偷得浮生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