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颜嘉柔絮絮地跟他说着什么,似乎是在为刚才的口不择言而别扭地道歉:“……其实,你的血统也没什么不好,兰陵族人,一个个都是又好看又聪明,骑射也好,总之凡事都异于常人,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至于祸国的诅咒,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我是不信的,萧闻祈,你难道要信这种东西,把自己困在可笑的谣言里么?”
“什么祸国诅咒,不过是兰陵一族的女子,一个个都生得绝色,令君王魂牵梦绕,君王自己不勤政事,贪恋美色,一旦亡国,那些后世的史官便把过错归结于女子身上,说她们是祸水,诱使国家灭亡,口诛笔伐,才会一步步演变成祸国的诅咒……”
“后来兰陵一族建了歧朝,皇室大多都是兰陵族人,自那以后,这样的流言才渐渐止息,谁想到,歧二世而亡,于是流言卷土重来,变本加厉……”
“可是说起来,是君王自己不勤勉英明,又关那些兰陵女子什么事呢,所以……嗯,总之,我没有瞧不起你的血统!”
萧彻弯起唇角:“你是,在跟我道歉么?”
很多年前,颜嘉柔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倒是说不出这么一套一套的,只不过意思没有变——他没有错,也没有低人一等,他的血脉也从不卑贱。
那个时候刚好流言传出来,说江沉鱼是前朝的歧国公主,于是连带着他,一时之间也都成了前朝余孽,原本他们兰陵一族的身份,已经让他们备受偏见,这个传言一出来,他们母子二人在宫中更是举步维艰。
魏元帝彼时注意力都放在怎么保护他的爱妃身上,至于被爱屋及乌的萧彻,自然无暇顾及。
在宫中,人人都可以明着暗着欺负他。
反正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江贵妃虽然颇受帝宠,但以她的身份,魏元帝很难顶住压力,她迟早都会被废——既然江贵妃都会被废,那么萧彻的下场可想而知。
宫中人人都是拜高踩低,一个注定被废弃的小主子,连奴才也比不上,何况兰陵一族,本就祸国不详,江贵妃妖媚惑主,她的儿子长大后也必定不是善茬。
宫中生活如履薄冰,压抑沉闷,萧彻的身份和血统好像给了他们一个可以作恶的正当借口,他们肆无忌惮地向着萧彻宣泄着经年累月的压抑。
加上他那个时候不过是个孩童,并无反抗能力,只能任人欺凌。
那一次,是颜嘉柔救了他。
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女童,不知是什么来头,只隐隐听说其父对圣上有大恩,圣上对她十分看重,宫人自知得罪不得,一时做鸟兽状散去。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一脸稚气、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娃,用软乎乎的嗓音安慰他,在得知他被欺负的原因后,说道:“哥哥别难过,那都是他们的错,我爹爹说了,唔……”
“对,万物有灵,众生平等,怎么能因为你是什么兰陵族人就欺负你呢,你可是皇子,怎么会卑贱呢,宫中的皇子和公主不是最尊贵的么?你可不要因为他人的话自己看不起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对,这不是他的错,血统与生俱来,并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忽然如释重负,豁然开朗。
他抬头看向她。
淡如水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对着他甜甜地笑,现出颊边一侧浅浅的梨涡。
他忽然生了一种晕眩,阳光似乎透过她的脸直直地射进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驱逐了所有的阴霾。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在他心里,她便与旁人不一样了。
那时的她就像一个小太阳,替他驱散了乌云,只可惜她这颗小太阳,很快就温暖别人去了。
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她的暖光了。
直到今日,才依稀又得以重温。
他便知道,即便这些年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她也总是对他说不出什么好话,但是骨子里却一直没变,她永远都是当年那个心地善良,愿意毫不吝啬地给予他善意、抚平他内心伤痕的小姑娘。
颜嘉柔别扭的道歉被他拆穿,脸上挂不住,鼓着脸颊扭过头道:“才没有,我只是在安慰开解你好不好……我只是实话实话,兰陵族人的血统,本来就没有那么不堪,如今不也有许多人喜欢你么……”
萧彻扯了唇角:“安慰开解?你说有许多人喜欢我,那也只不过是看我母妃圣眷正浓,父皇也偏爱我几分,所以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敢光明正大地瞧不起我……”
他讽刺一笑:“抑或是觉得她们看不起的兰陵血统,皮相却有几分可取之处——可归根结底,并没有半分真心。”
“谁说没有真心的?”颜嘉柔忽然放轻了声音,附在他耳边,一本正经地道:“我对你,就是十足十的真心。”
萧彻脚步一顿,林间微风拂过,一瞬间,似乎万籁俱寂,他只听得到耳边细微的风声。
他忽觉喉头凝涩得厉害,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