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医生护士的工作性质,生死见多了,胡搅蛮缠的病人家属也见的多了,所以他们在看着我的眼神中,对我这样的状态表示理解,但是谁也没说什么。
医院的走廊里安静的可怕,手术推车的轮子不停的向前滚动着,发出一种急匆匆的、我也形容不来的声音。
但是这种声音就像是一道催命符,护士的脚步加快,我却怎么都跟不上了。
我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脚都抬不起来,几乎是蹭着地面往前走。
我嘴里不停的问,你们要带他去哪?
她们推着陈松的遗体转了一个弯,我刚要跟过去,眼前突然出现的一道黑影儿把我揽在怀里,我拼命的扑腾,一抬头,就看见沈星河一脸心疼的看着我,他说姜酒,别闹了,咱回家吧。
我一边哭一边摇头,我说陈松死了,是我害死他的……
我哭的一抽一抽的,沈星河拍着我的背,帮我把乱的不像样子的头发捋顺,他说姜酒,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我说沈星河,你不懂,真的是我害死陈松的。
正说着话呢,一直在原地站着不动的其中一名戒毒所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他很礼貌的问沈星河是我什么人。
沈星河说:“她
是我太太。”
那个人递给沈星河一张纸,是陈松的遗书,之前被我揉成球丢在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脸上了。
那张纸被不知道被谁用手顺平,可是还是皱巴巴的,之前他们递给我的时候,信纸被折的四四方方的,还有花露水的味道。
只不过这张信纸在我被我揉成球之后,不论人再怎么努力,都再也回不去之前他们给我的时候那样子。
是啊,你看吧,很多事情,我们都是无力回天的。
陈松没怎么读过书,字迹歪歪扭扭的像幼儿园的小朋友。
蓝色的圆珠笔的一横一竖的写在纸上,我无法想象他当初是以一种什么心情写下的这封信。
他在信的一开始,写了两个字“女儿”,结果被他用力的用圆珠笔给划掉了,换了一行,重新写下了我的名字。
他说姜酒,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如果当初我们没有来到靖城,那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吧。
我是个粗人,没文化,也没本事,就想着靖城大啊,这里的学校也大,我跟你妈妈说咱们家姜酒学习好,一定要去市里读书的。
你妈不同意,怕多花钱。你看你妈,总是心疼钱。但是我不心疼,我和你妈都那样了
,绝对不能耽误你的前途啊。
就当是我好心做错了事吧,我原本想为你讨一个好的前程,却害了你。
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你妈为啥还要去找姜显……
三哥的事儿,你妈的事儿,包括前不久我绑架你的事儿,说再多我也是错了,不多说了啊,你得好好的。
刚进来的时候吧,我真的以为你是原谅我了,可是这日子一久,我就想明白了,你这是要我在这自生自灭啊。反正我活着也没劲了,死了也好,一身轻快。
对了,我都不知道你妈妈埋在哪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死了以后,把我的骨灰,洒在她附近,别太近了,我怕她看着烦。撒远点就行,让我能看看她。
我在信上撒了点花露水儿,你从小就爱美,喜欢香香的,爸没别的能给你的,这样你看到这信的时候,心情能好点吧?
听说你有孩子了,我都还没见过,也别让他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啊,不光彩的。
教他好好做人,做好人,千万不能沾毒品,一辈子就都毁了。
我做了太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但是都来不及了,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吧。
我读完整封信,心像是针扎的一样疼。
沈星河抱
着我走出了医院,坐在车里,我就开始嚎啕大哭。
沈星河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攥着我的手,一边看我哭,一边给我递纸巾。
沈星河说:“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我就哭的更厉害了。
沈星河安慰我,说这不是我的错,我却一口咬定我是间接杀人了,要沈星河带我去警察局。
沈星河有点生气了,他说姜酒,你别什么屎盆子都往自己身上扣成么?好像你多高风亮节似的!
我说你不知道,我就是想要陈松死,但是我惜命啊,我多特么惜命啊,我就想把陈松送进戒毒所,等哪天他受不了了,就自杀了。就像我当初把李婉茹关进精神病院一样,我就是那么想的!
可是陈松现在死了,他真的死了,我却一点都不高兴,沈星河,你说,我为什么不高兴呢?
十年了,我每次都幻想陈松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我也想过如果他死了,我一定买一大堆烟花爆竹去庆祝!可是他现在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