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因为时间耗得太久,天色都已经有了隐约的白。夜露凝结在草叶和树梢上,随着他的动作,几乎打湿了他的肩头和裙袴,但白发短刀只是轻巧地越过一个又一个障碍,最终落在了一家商户面前。
正是曾经将舶来品茶碗贩卖给织田信长的那一家。
里面的人正在装载货物。因为是要运送给将军的,做工的人都放轻了手脚,甚至将一个个易碎的瓷器专门装入薄匣中,并且垫上稻草,免得损坏。
比起浅井家对织田家猝不及防的背叛,足利义昭对于浅井家的投诚显然要收到的更早。这样忽视了己身财力的大肆购物就是一点——只可惜织田家的家臣大部分都专注在攻打朝仓,留在岐阜的并没有从这并不明显的一点中发觉到不妙。
记下了车的模样、编号和出发时间,今剑又是往回跑,尽快赶在车驶离之前,将整个第一部队带到车上。
只是在他冲进房间之前,先一个踉跄差点撞到里面的女子身上。
意识上虽然确定了自己已经无法碰触任何活物,但在真正要撞到之前,今剑还是紧急刹住车,惊讶的看着出现在屋内的女性。
漂亮到有些惊人的女性穿着沉重的十二单,最外层的唐衣滑落至手肘,乌亮卷翘的长发被洁白的纸松松束起。眼下天还没有彻底亮起,她眼神非常清醒,但眼底下留了一圈淡淡的青,在白皙且毫无瑕疵的肌肤映衬下,更是有了一种蝴蝶被沾湿双翅、只能留在原地挣扎的颓废之美。
那是织田信长的妻子,因为出生美浓而被称为“浓姬”的斋藤归蝶。
“之前有传闻说,这里是殿下为甲贺忍者留下的住所……”归蝶轻声道,“我有看到有脚印往这边来,所以忍者们是都已经回到岐阜了吗?”
今剑和站在墙角的宗三左文字、笑面青江、数珠丸面面相觑。
“殿下有说给我留下名叫宗三左文字的护卫,但我从未见过,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在这处。”而在他们没有应声的沉默时间,归蝶又开口了,“如果在的话,或者是仍有其他人的话,请暂且听从我的命令。”
大概是始终不确定屋内有没有人,哪怕是通往这间屋子的泥脚印还未干透,归蝶也拢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执起毛笔,在纸页上一笔一划的写出字迹,边写还边出声道:“我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很不安……我无法承受失去殿下这个结果。倘若织田信长的正室这一身份足以让你们倾听我的请求的话——”
“请去帮助殿下。”
“朝仓家势力强大,我没有办法放下我的担忧。我有看到这里留着的血迹,想必必定凶险万分……我很愧疚,但如果可以的话,请诸位去为殿下提供帮助。”
“我已经数日没有收到殿下的消息,请去帮助他,请务必前去帮助他……”
这样柔弱的、毫无势力只有地位的,美艳动人的女性。
比起敏锐的发觉了什么,她更像是因为落入网中而走投无路的雀鸟。因为担忧,所以想要给予爱的人帮助。因为没办法给予帮助,只能枯燥得在城中消极等待,甚至连这里的“忍者”身份都没能弄清,就贸然的想要将自己受到的保护交到织田信长手上。
她即是信任信长的,相信他留给自己可靠、即使自己不知道的护卫。她又是不相信信长的,即使信长本人也说过朝仓不难对付,她也因为朝仓广为人知的强盛势力而忧心忡忡。
这样独特的、战国时代才会有的女性,让几名刀剑付丧神都难以理解的蹙起了眉。
笑面青江看着归蝶美艳的面孔,不由得道:“那么,你可以为我们提供帮助吗?”
归蝶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停住了笔,看着纸张上的字迹,终究没有落泪。
察觉到这是不能听见刀剑们的声音,宗三左文字眉心蹙起,看着归蝶专注的目光,最终还是没有走近,而是沾着打磨刀剑的粉,在地上写出了目前他们最需要的东西——
[前往京都的空马车,越快越好。]
随后他将写字的打粉棒一丢,棒子落到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但足够唤回归蝶的思绪。她看着那一行字,脸上渐渐露出欲谢之花一样娇艳又憔悴的笑容,对着寻找因为失眠、而擅自外出至此的自己的侍女,坚定的将宗三左文字传达的讯息吩咐了下去。
不出一刻钟,马车就已经备好。马车夫虽然茫然,但还是驾驶着空车一路赶往京都,为了赶时间,中途也几乎没有停下过。
只是,马车比起马来说还是太慢了。在心中暗暗计算着时间和路程,刀剑男士们估摸着很快就就能到京都的时候,他们听到了熟悉的声线——
“……第一部队远征到京都……”
柴田胜家:“???”
此时这两个人都没有为柴田胜家解答疑惑,而现年四十多岁的中年武将,也只能僵着一张脸任由两个人打量。
他当然不知道,也看不到,就在他的身后,缓慢地浮起了一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