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卫夜出发的时候, 卫小仓变成了卫夜身边的小童,背着个破包袱,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裳, 扎着裤腿,还挺像那么回事!
“我带你出一趟门, 看看九州之广, 天大地大, 找一条适合自己走的路,我尽到了血缘的责任。人人都觉得你身负罪孽,可你当初也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不恨你, 但也无法将你视如自己人,将来是好是歹, 希望你好自为之。”
卫夜审视着卫小仓,她不打算赋予他温情,却会教导他责任,他们的长辈们发生的恩恩怨怨, 恰恰是缺乏责任心造成的, 那样的长辈, 真的没有值得肖似的地方!
卫夜的话, 说得卫小仓眼泪哗啦啦流, 他对卫夜的话其实似懂非懂, 但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觉得心里头酸酸的, 眼睛也酸酸的,想流泪。
卫夜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她当真没有半点容情,完全把卫小仓看成了真正的小厮,该使唤使唤,该骂就骂,卫夜这种不算和气的态度,反而让卫小仓放松了许多,鞍前马后,忙得脚不沾地,但精神反而更好了,瘦巴巴的脸上还长了一圈肉,平添了几分孩童的可爱。
两人溜溜达达地出了省往南走,卫夜也没给卫小仓优待,她骑得是一匹耐力矮脚马,却给卫小仓买了头小毛驴,灰扑扑的毛色个头不大脾气不小,给小矮马踢了几脚,便乖觉地跟在卫夜身边,踢踢哒哒,摇头晃脑,活似矮脚马的跟班,跟它背上的主人简直神似,看上去更没人怀疑两人的主仆身份了。
古时候的游历可不比现代,交通便捷,飞机轮船汽车轮着来,千里不过一日,而他们呢,代步工具就是小马,小驴,走累了驮着解个乏还行,真靠它们当脚力,还是别做梦了。
就是那路也不是阳关大道,跟卫夜想象中的古代官道并不一样,官道是够宽,但毕竟是泥土夯实的,晴天的时候尘土飞扬,雨天的时候泥泞遍地,两边光秃秃的也不似现代还在路两边种两排观景树,有时候,几十里上百里荒无人烟,别提多枯燥了。
两人还算好,有徐侯爷的印鉴,平时住个驿站不成问题,但有时候两人赶不上宿头,不得不住在野外,那就变数太多了,最担心的就是下雨。
卫夜的包裹里藏着一顶两人小帐篷,平时晚上还能应急,一旦下雨,那真是连老天爷都不帮她,只能自己选个高处动手搭一层简陋棚子,再在棚子里安放帐篷,好歹还能混过去,每当这时候,卫夜和卫小仓就只能干巴巴地啃着干面饼,不能点灯不能烧火,还要防备毒虫猛兽,说起来吃过的苦头真不胜枚举。
就因为不小心淋了一场小雨,卫小仓那看着结实其实内虚的身体便受了凉,发烧了,生怕卫夜半途丢下他,硬是凭着罕见的毅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异样,跟着卫夜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好几里路,最后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一个没撑住昏倒了,把卫夜晾在了半路上!
要不是沿途遇到了好心的村民,卫夜都打算扎个树枝担架,让小马小驴拖着他往前走了!
卫夜请人连夜把卫小仓送去了城里,直接住进了医馆,好在他只是单纯地受凉,吃几副药便好了,倒是另开了将近百两银子的调养身体的补药,把连铜板都没摸过几回的卫小仓都吓木楞了。
等卫小仓病一好,两人就准备西行,就看到城墙根下,成群结队的乞丐,正个窝在一处,拿碎石调整大小堆起来的一个个‘窝’里,一边拿艳羡的目光瞅着城门处来来往往的人们,一边跟自家同伴互相捉着身上的虱子,卫夜骑着矮脚马在城门口无聊地排队等着放行,眼睛随意一扫,忽然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确切地说,是卫夜看到了,而卫小仓则完全不认识。
卫夜没没见过对方几次,只是记忆中丰满柔媚、眼珠子滴溜溜转的的小妇人,如今已经变成了干瘦老妪,花白的头发肮脏凌乱,纠结成一团,整个人缩在石头窝里,抱着块干红薯,大口大口地啃,隐约可见那黑洞洞的门牙处,那双曾经无比俏丽标志的眼睛,宛若两滩浑浊的泥水,机警地四处乱瞟,生怕人上前抢她的红薯。
有道是,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卫夜心里并不那么澎湃,但她考虑到哥哥的心结,还是决定写一封信,好好地把李桃的惨状告诉哥哥,以博哥哥一笑。
只是,身边的卫小仓呢,能割舍下血缘亲情吗?
卫夜瞄了他一眼,忽然问道,“如果你生母现在找上门了,你怎么办?”
卫小仓抬头看向卫夜,有些迷茫,似乎不理解卫夜问到的问题,紧跟着,慢慢反应过来,脸便紫了。
“……我打小就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哪来的生母?没什么怎么办,一棍子打出去就好,我是卫家的孩子,只是卫家的孩子!”
“你记住现在说的。”卫夜意味深长地一笑而过。
当一马一驴踏出城门的那一刹那,卫小仓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心有所感应的一处,一名老年女乞丐被一名身强力壮的男人抢走了只剩一口红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