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框看了半天。
她当然一进门就注意到墙上那唯一的一幅拼图是她当年送给室长大人的礼物。联想起室长大人公寓墙上悬挂的那半幅未完成的拼图同样是当年来自于她的礼物,她总觉得在室长办公室里也发现类似的装饰品好像已经让人毫不吃惊。
……当然,不可否认,还是很感动的。
难以置信的是,在分别多年以后,室长大人居然表现得像是个符合一切爱情小说里最苏最完美之定义的男主角,这让她感到了一阵微妙的ooc感——和受宠若惊感。
总觉得……这么好的事情不太可能就这么轻易地发生在自己这个鱼唇的凡人身上啊?果然这个世界还是有哪里不对了吧……?
不过,他们在等待着的访客很快就到来了。柳泉也没有时间继续思考下去。
长相和她所认识的伊佐那社一模一样——不,这具躯壳就是当年的“伊佐那社”所使用过的吧——的少年,怯生生地推开门走进来。
当室长大人用那种他自以为已经很和蔼、然而听上去还是有点公式化的措辞方式,向他解说了对他未来的安排——替他出学费,让他回到超苇中学园去完成高中学业——之后,这位实际上真名叫做“稗田透”的少年,并没有立刻就受宠若惊地接受,而是脸上露出了很深的狐疑感。
那种表情柳泉认得。和她自己刚才脸上的表情想必很相似吧。
都是一种【天哪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就轻易降临在我这种鱼唇又幸运e的凡人头顶呢这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吧】的神色。
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对这个长相无比熟悉而内里完全陌生的少年,产生了某种隐约的、同病相怜似的赞赏感。
这个时候,同样身为【习惯于公事公办、有点不接地气的精英人士】的scepter 4副长淡岛世理,正试图一起说服充满疑虑的稗田透。
“‘非时院’……不,实际上,眼下有一些民间企业共同设立了相当优秀的奖学金制度……我们已经擅自帮你申请并获得了许可,关于入学费用和学费,目前不会向你收取,而且在日常生活方面,还会给予你一定数量的补助。如果你有升学的打算,这应该会是个好机会。”
柳泉:……淡岛姐姐你这是在剧透啊。而且,对我等鱼唇的凡人,细致的说明有的时候倒不如容易理解的措辞来得更方便让对方接受啊。
她低下头稍微过滤了一下自己也是刚刚从宗像礼司和淡岛世理的叙述里获得的各类信息,组织着便于让人接受的语言。
就在她思考的空档里,室长大人已经又开口道:“你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嘛?确实以你的年龄来说,入学已经晚了三年,似乎有点不是时候。不过我依然认为这是不错的提议哦?”
柳泉注意到稗田透的额角上甚至都被室长大人的话弄得冒出了汗珠。
“别、别说算得上‘不错’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提议让人非常感激……”稗田透紧张地答道,“可、可是,为什么是我……?”
因为他并没有立刻露出一副傻白甜的样子高兴地笑着接受这种极富诱惑力的提案,稗田透感到了一阵无形的、来自于那两位穿着笔挺的制服,看上去充满令人敬佩的权威感的上位者身上所发出的压力。
那种压力使得他不得不低下了头,视线死死盯着地板上的某个点,感到自己说不定下一刻肩膀都要垮下去了。
原来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e。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也没有特别聪明的头脑或其它引以为傲的能力,没家、没钱、没朋友,中学毕业以后只能靠着打工勉强度日……然而今天他才切实地感受到了,即使是那种只能在梦中奢望着的大饼掉到了自己头顶,那滋味也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受。他现在只想赶快跑掉,可他也知道这行不通。
那位坐在办公桌后,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支着下巴,露出玩味的表情打量着他的青年——根据桌上摆着的铭牌来看,他是“宗像室长”——总给稗田透以一种奇怪的印象,那就是在他乖乖答应并遵从对方的全部提议之前,那位室长大人是不可能放他离开的。
稗田透愁眉苦脸地盯着光洁得几乎可以照见人影的地板,心想哪里来个人救救他吧。
在他有记忆的全部人生里,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实在没有这种和上位者打交道的经验。
也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在表达了自己想法的同时,还不被对方一招秒杀。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令人尴尬的沉默。
突然,有个和之前的那位副长大人完全不同的、年轻女性的声音,轻松地响了起来。
“稗田君有所顾虑,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稗田透:!?
他几乎是立即就转身望向那个声音的来源,注意到那个从他一进门开始就站在这间巨大办公室的一角,对着墙上悬挂的一幅拼图出神的年轻女性,此刻已经回过头来,并且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缓缓走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