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妗若将头尾听了个完全,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三年前,外人皆以为是祁王成婚,相府嫡女伤心欲绝,前往生母母国守丧,却不曾想竟还有这层隐情!
可如今她却又回来与楚言峥纠缠不清……
两人同为自己同胞兄长,楚妗若只觉心中钝痛,陷入两难之地。
“香荷。”她悠悠开口,“扶我走吧……”
香荷识趣地搭上楚妗若的手,二人一路无言,从偏门走入凤泉宫大殿,这才发现,殿中是与殿外宁静截然不同的。
千两白银悬于头上,众人也不再谦让,纷纷跃跃欲试。
盈妃跳了支《点绛唇》、冯将军和着乐曲舞剑、礼部侍郎画了一幅牡丹图……
众人兴致勃勃,或鼓掌或喝彩,楚言峥却无心观赏。
他回过头去,看向满脸通红、垂着头昏昏欲睡的苏胭柔,悄悄拧起了眉。
大抵是喝醉了。楚言峥得出结论,正想寻个由头提前退席,将人送回王府,谁知紧密的鼓声再次响起,等鼓声停下,绸缎花朵正正停留在苏胭柔面前。
见事成,柳之鹤嗤笑一声,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攥紧。
念夏慌忙将人唤醒:“娘娘!娘娘!花!”
苏胭柔懵懂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花,不明所以。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规矩礼节早就淡漠了,旁人借着酒劲不断起哄:“早听闻王妃娘娘才情过人!今日算是有幸了!不知娘娘要表
演什么?”
才情过人,不过是些反话,谁不知道祁王王妃出身小村,除了摆弄些草药,并无技艺傍身。
楚言峥闻言,冷眼朝那人瞧过去。
注意到祁王眼中的寒意,那人登时闭了口。
但柳之鹤闻声站起:“草民听闻,皇上前些日子新得了一把晋国古琴,乃闻名天下的‘雅乐斋’所制,名唤‘孤鸿’,现下气氛正酣,不如请王妃娘娘弹奏一曲,一来让臣等见识此琴,而来又欣赏了王妃娘娘的琴技,何不两全其美?”
听闻“孤鸿”二字,苏胭柔眼前一亮。
“好!”皇上也吃了不少酒,此刻正紧握娴妃的手,斜靠在正座上,“苏氏,倘若你奏得叫朕满意,朕今天,就把这琴赐给你!”
苏胭柔眼前一亮:“皇上此话当真?”
楚言峥闻言,不可置信看向她。
凉帝大手一挥:“那是自然!”
醉梦半醒,苏胭柔定了定神,分析现在的情况:若是奏不出,便是叫所有人看祁王府的笑话,笑她这个民间来的王妃,只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
若是奏琴……
苏胭柔微微一笑,这次,可算是正中了自己的下怀。
说来也巧,这“孤鸿”本是方染从母国带来的琴,在小时候时常在她面前弹奏,只不过比起弹奏,她更喜欢把脉抓药,直到方染死后,她才翻出琴谱,闲暇之时总会弹一弹。
后来祖母年迈,苏清廷自顾不暇,不
得已将母亲托付给苏清明,可苏李氏开口便要二十两银子,不得已将古琴低价当卖。
不曾想今日还能再见。
古琴被人摆上大殿正中,苏胭柔从座位上站起,经过楚言峥身边时,被人轻轻拉住。
她低头去看,只见楚言峥小声道:“若是不想弹,我寻了个由头替你推辞便是,不必勉强。”
苏胭柔笑着摇头,轻轻抚开她的手,慢步走到琴前,抬手抚摸着琴面。
手指微微颤抖,熟悉的触感使苏胭柔心中忽地升起一股酸涩,这琴果真的是母亲的那一把!
柳莺儿和楚言峋也已回了席位,看着苏胭柔立于殿中,柳莺儿不解地问:“哥哥,她这是……”
柳之鹤轻笑一声,将身子向后一靠,低声道:“是哥哥在替你报仇。”
苏胭柔抚着琴弦内心不能平复,众人只以为她方才夸口,现在不能兑现,嘲讽之声渐起。
楚言峥盯着苏胭柔的举动,一点也不担心她是否能奏出令人满意的曲子,毕竟在王府这三年,他倒真听她弹过一次,不说余音绕梁,却也让人久久难忘。
只是等到后来,家中来了一群京都酒友,再想听时,苏胭柔却盈盈一笑,婉拒道:“妾虽能奏,却只为自娱,不喜为人弹奏。”
楚言峥的手指在袖子里悄悄攥紧,想必她现在也定是为难的。
上位的凉帝也略有些不耐烦,得了颜色的刘鸿催促道:“还请王妃娘娘
演奏吧。”
苏胭柔点点头,朝着诸位略施一礼,端坐在琴前,抬手按上琴弦,奏出了第一个音节。
不对劲。
苏胭柔眸子一闪,细细感受着指下的触感,这弦,似乎与寻常的琴不一般。
催促之声渐起,苏胭柔也知道不能再拖,于是闭目思索琴谱,抬手拨动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