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着该往哪边走,时不时抹一把脑门上急出来的冷汗。
可祝锦情是个百无禁忌的未来之人,于她而言规矩的存在是为了人能生活得更好,在人命攸关之际不值一提。
她停步回身,一把抓过云管事,在对方“王妃使不得”的惶诚惶恐声中将其推到前头:“带路。”
云管事愣了愣,最终咬紧牙关,豁出去了似的拔足狂奔起来。
祝锦情一路紧跟着云管事穿过月巷步入偏堂,还没迈入室内便看见外间跪了十几个太医,各个面如死灰,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脸倒霉相。
祝锦情停住脚步,掸去衣冠上的浮雪,吩咐云管事:“我进去瞧瞧王爷,劳烦您老招待好外头的
宾客。”
云管事眼巴巴看着她,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是,老奴知道。”
打发云管事忙去了,祝锦情又巡视一圈在场太医,暗叹一声纯属迁怒:“今日是本王妃和王爷大喜的日子,你们也别跪着了,自己找个地儿喝些热茶暖暖身吧。”
一群太医抬起头来,面面相觑片刻又望向祝锦情,心说是谁传言祝相之女不好相与的?
祝锦情见他们不敢起,又道:“你们跪着也不能帮王爷转危为安,起来吧,王爷不会有事的。”
扔下这句话,她便不再理会太医们,推门入了内堂。
房间中,皇后木然坐在床前的一方小榻上,双手握着亲子一只苍白修长的大掌,仿佛须臾间老了几十岁,听见门响也未回头,只黯然道:“本宫一生,唯有久息和久安两个孩子,久安年少,迫于局势远在塞外为国守疆。久息自小痴傻也就罢了,如今重病垂危,将白发人送黑发人,锦儿你说,是不是本宫命中合该饱受骨肉分离之痛?”
祝锦情行至床侧站定,目光落在几个深邃异常的炭盆上,抿了抿唇如实道:“儿臣信人定胜天。”
皇后伤神过度,初听闻并没什么反应,过了几息才领会祝锦情话中之意,身躯震了震,猛地抬起头。
后者也不回避,大大方方立在原地打量房内的陈设布置:“这地龙烧得旺,殿中暖如春,为何偏要加上几盆碳火?”
未尽之言再明显不过,皇后目光变得犀利:“你的意思是?”
“这碳火有毒。”祝锦情并未试图隐瞒,将看到的实况全盘托出后解释道,“木炭无法充分燃烧之下会产生有毒气体,这种气体与空气混合后无色无味,肉眼无法察觉,太医也验不出症结所在,可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久待,便会如王爷一般产生窒息性毒物中毒的症状。”
“这···”
皇后在
宫中待了大半辈子,自诩见多识广,平生头一次听到这般奇异的言论,本不该信,可祝锦情认真的样子又实在不像是在信口胡诌:“锦儿,你此言可当真?”
“真。”祝锦情看着躺于床上呼吸缓慢、胸腔起伏紊乱的南渊王,再度皱了眉。
一氧化碳中毒已经引发高热和呼吸阻塞,看症状hb饱和度已经大于50,继续拖下去可能会引发肺部水肿、脑部损伤等多脏器并发症而亡。
皇后深思几许,突然想起天黑时分那进来添炭的小厮神色不对,彼时还当其是忧心主子重病未曾多想,此刻看来,竟是存了谋害主上的心思!何其歹毒!
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她的孩子,甭管是谁指使,休怪她容不下!
“来人--”皇后怒从心起,一改面对祝锦情时的慈爱和蔼,可怕程度犹如天阴无日、山雨欲来。
“母后请等一等。”眼见便宜婆婆失了理智,祝锦情急忙拦住她,在皇后趋近于暴怒的神态下低声进言,“您现在就算是将整个南渊王府的往来之人全部抓起来审问,最多也不过揪出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于幕后真凶而言并无损失,不如暂且将王爷挪去洞房,安排人手暗中调查,待有了证据,一举将恶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不论何时何地,无实质性证据,都不能将始作俑者绳之以法。
皇后位高权重,这就意味着有很多人坐等着抓她的把柄,此时使用雷霆手段不仅无用做工,反倒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祝锦情未曾掩饰自身锋芒,言语坦荡缜密,反倒是显现出几分王府正妃该有的廉而不刿。
皇后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窜上颅顶的怒意烟消云散,理性从新回笼:“祝丞相养出的女儿,果真非池中之物,本宫没有选错你,若久息能转危为安,日后有你伴在身侧,本宫也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