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溅起的斑斑点点, 那是比红梅更鲜红的颜色。
陆萦从未如此懦弱过, 懦弱到没有勇气去直视她嘴角的鲜血, 一直以来, 她侥幸她逃避,不过是承受不来那一天的到来。顿了片刻, 她才颤抖着手, 用手帕去拭她嘴角的血迹, 北风一直刮着,那是一种凉到骨子里的寒意。
“我没事, 许是受了寒……”顾青盏笑着挤出这句话, 就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好似这鲜血也是别人的一般,一个人要做到强颜欢笑实在太难, 可她又能如何, 抱着陆萦哭吗?还是握着她的手, 一遍一遍说着自己不想走……到头来,她还是信命的,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
不仅是手在颤抖, 陆萦的身子也在颤抖, 在自己所爱之人最脆弱的时候,她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眼睁睁地望着, 望着……这样的感觉, 比伤痛在自己身上还要难熬。她想哭,却又不能哭,她只能牵着顾青盏的手,用看似淡然的语气说着,“…我们回屋去。”
两人再没有多说什么,却早已心知肚明。
顾青盏看着香炉里的袅袅青烟出神,陆萦便坐在她身后,环抱着她,这样的相处时光,在一点一点变得奢侈,这温暖,她怕自己一生都感受不到。想到这里,陆萦的泪水在眼中打着转,稍一垂眸,便落了下来。
“人这一生,生老病死,早该是命中注定的……”如若心无牵挂,也便走得无牵挂,倘若自己心肠冷血到底,也不会至今日这般,顾青盏枕着她的肩膀,算起来,自己也算是无怨无悔,“有你陪我,我别无他求。”
两个相爱的人,后离开的那位,总是该经受残忍。
陆萦远没有她表面上那般坚韧,顾青盏明白,她也一直在承受着一个女子不该承受的重量,从六年前她嫁入王府时,顾青盏便看了出来,她极需要人疼爱,可自己偏偏给不了她疼爱。
“不会有事的,定是有解救的法子……”陆萦将她又抱紧了些,喃喃道,比起说与顾青盏听,这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你莫要胡思乱想。”
“嗯。”顾青盏只是轻轻应一声,也知多说无益。
翌日,天还未亮,顾青盏睁开眼时身旁已是人去塌空,她伸手摸了摸,却是连余温都散了去,想必离开有些时辰了。
看不到她的面庞时,就好生不安,顾青盏慌忙叫着,“阿萦?你在哪”
门外丫鬟听到喊声,连忙进了来,“小姐有事出去了,让奴婢来伺候您洗漱用膳……这是小姐留给您的。”
顾青盏蹙眉接过那丫鬟递来的字条:军中有事,晚些归来,切记按时用膳,勿念。
确实是陆萦的字迹,顾青盏又问那丫鬟,“她可说了何时回来?”
“没有。”小丫鬟站在那为难着,见顾青盏那张冰山般的脸,竟觉得有些畏惧,都不太敢直视她眼神,“现在为时尚早,您是再休息会儿,还是开始摆早膳?”
小丫鬟说话时都是战战兢兢,偏生顾青盏这时还一双凤眼撇过去,只说了三个字,“你出去。”
“…那…那奴婢先退下了,若是有事您尽管吩咐。”说罢,小丫鬟就如同得了大赦一般,捏了一把冷汗,还暗自琢磨着,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近人情之人。
这十几年来,她伪装的已足够多,她也从未觉得自己笑起来好看,不过是虚伪的面具,出身在三晋会的人,大概从不会笑吧,也包括楚先生。直至遇上一个人,让自己愿意为她笑,为她哭,为她情不自禁,她才感知,原来她流淌的血液也是有余温的,她亦不只是个杀人傀儡而已。
至少在遇上陆萦之前,她觉得自己会像傀儡一般活着,又像傀儡一般死去。
已是巳时,陆萦仍不见归,顾青盏便松散着发倚在床头,寻了一卷经书木然看着,那书卷上有一“萦”字,她便直直盯着看,也不知出了多久的神,又听得屋外有着动静,她翻身下榻,问着,“阿萦?”
直到丫鬟通报,原是自己想多了,几个婆子提着七八个食盒,前来布置午膳,顾青盏继而倚回床头,有些疲,道:“你们都下去,我不想吃。”
“这……这……”那丫鬟犹豫了半晌,又想起陆萦的刻意交待,“您还是吃些吧……小姐回来了我不好交代。”
“我知道了,你们都退下。”习惯了无人叨扰的清静日子,这一行人走走停停,顾青盏看着心烦得很,便随意打发她们走了。
她双臂抱着膝,无所适从,也未曾想到自己开始这般依赖陆萦,只要是看不见她,就好似会失去她一般难过。窝在床角,任凭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折磨自己,连精神都开始恍惚,又想起郑亦当年死前的模样,那般狼狈不堪,她害怕……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最美好的年华给了杀戮,而最不堪的……给了陆萦。她也不想再去胡思乱想,可这些时日也不知怎么了,有些想法总是由不得自己。她迷迷糊糊昏厥了过去,做了一场不长不短的梦,她梦见自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