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伤口处传来已经习惯的痛感。
伏黑惠两只手都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两个人挨在一起,像两只小兽在彼此抚慰。他的目光直直盯着天花板上未打开的主灯。圆的,最简单的款式。
他庆幸这灯光没有像客厅的灯那样,被天海瑞穗一进门就“啪"的一声打开。
否则,他的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视线向左移,落到她在床头柜台上摆着的一个透明方盒上。
里面是厚厚的一层土,最上面,覆盖着一层碧绿的苔藓。
是之前在这所公寓楼梯拐角处见到的那盆。她捡回家了啊。
伏黑惠闭上眼睛。
在这一刻,他根本不想要再去管什么咒术师。假如继续瞒下去只会让天海瑞穗更伤心,那不如全盘托出。
一一除了津美纪和姥姥以外,她身边的人居然都是咒术师。
想到面对他的询问,五条悟像是才突然记起来一样:“你不知道吗?小瑞穗的妈妈可是学校的前辈哦。”她的母亲天海筑紫,居然是他曾听说过的擅长篡改记忆和封印咒力的刑讯师。
沉寂了几年,最近重新开始活动。
“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来她了。”
“她和筑紫长得一模一样嘛。"五条悟语气不紧不慢,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人开心的事,声音里染上点笑意,“不过更可爱一点就是了。”
伏黑惠回忆起小时候瘦瘦小小,总是跟在姥姥身边帮忙提东西的天海瑞穗。
很努力。这是他对天海瑞穗的第一印象。
“其实我是咒…”
“没关系。”
他开口,却被天海瑞穗打断。
两个人的声音都很平静。
但伏黑惠能清楚地感觉到有新的泪水滴在脖颈上。“小惠骗我一辈子也没关系,我不想要你为难。“天海瑞穗睁着眼睛,视野里一片黑暗,“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让自己受伤。”
她不知道伏黑惠的任务有多难多危险,但他身上那些强烈的自我厌弃的情绪,她看得很清楚。
假如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危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舍弃生命。
放在她背上的手收紧了一点。
她听见伏黑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好。”少年独有的嗓音,能感觉到其中的郑重。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天海瑞穗的最后一滴眼泪也终于融进伏黑惠的衣领,她松开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撑着地板起来,跨坐在他身上。
她抬起头,面庞在月光的照耀下莹白如玉。她的眼眶通红,鼻子也泛着粉色。
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好像不太好,她慢吞吞地挪下来,坐到地毯上。
伏黑惠也跟着她坐起来。
“对不起……”天海瑞穗声如细丝,“我不是故意要把你压倒的。”
不好意思看他,她的目光就满屋子碰壁,最终落在被伏黑惠拿进来的外套上。
一只白色的陶瓷小狗从口袋里探出头来,看向她所在的方向,咧着嘴笑。
“你一直带着它们吗?“她问。
伏黑惠回头,把两只小狗拢在掌心,递到天海瑞穗眼前:“还是你拿着比较好。”
天海瑞穗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振翅。
伏黑惠垂眸,曲起的指节挨上去,那几粒泪珠就落在了他的皮肤上。
对他,天海瑞穗是全心全意信任的。
于是她无意识地凑上去,用柔软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指。脸颊也沾上凉凉的液体。
是她的泪水。
伏黑惠的身体骤然僵硬。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用干净的指腹在她脸上蹭了两下,擦去上面的湿痕。天海瑞穗对此一无所觉,她从伏黑惠的掌心里接过两只小狗:“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指背仿佛还陷在柔软温热的云朵里,伏黑惠握成拳,拇指的指腹在上面重重摩擦了几下。“这两只陶偶,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从他的视角来看,这两只玉犬外表萦绕着充沛的咒力,而更内部的地方,也有咒力缓缓流动着。这是一件特殊的咒具。
不会招惹来诅咒,也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五条悟说它们的作用是守护。
从他的语气里,天海瑞穗知道这恐怕并不简单。不是因为伏黑惠认识这两只狗,而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直视着伏黑惠的双眼:“是我做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