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我姆姆。”
“我凭什么帮你?”
“那五两银子……”
“好、好好,只要别在少城主面前提赏金的事,什么都好说。”秦教头叹了口气,道,“傻丫头,记住这儿可不是中原,好人没好报啊。”
说完,他便离开了。
祈寒酥踢开杂物堆,在一张破草席上坐了下来,扫了扫灰,便躺了下来。
只是草席粗糙,一动便夹得头发生疼,滚了两圈,忽然想起自己是带了枕头的,便把药匣里的玉石枕头拿出来,刚闭上眼美美地往后一枕,就察觉触感是软的。
“你倒是心大,在这儿也能睡得着。”
祈寒酥霍然睁开眼,瞬间睡意全无,刚要弹坐起来,却因动作太着急,只听一声骨头响,脖子落枕了。
“嘶……”
她嘶痛着又枕回了温槐序腿上,等到痛觉暂定,她盯着对方乌沉沉的眼眸,艰难道:“你是一定要深更半夜出来吓我吗?”
“我以为你已经适应了。”
比起昨晚那只能躺着说话的模样,温槐序这一次现身仿佛自由了一些。他低着头,眼里没什么情绪地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祈寒酥。
“我也不想这样,但我眼下还不能离开你三尺之外……疼就别勉强动了。”
“呃……不太合适吧。”
“你若想明天早上变成个歪脖子,我无所谓。”
他说得坦然,祈寒酥想了想,觉得歪脖子比较可怕,遂捂着后颈继续躺在他腿上。
别说,这膝枕还挺暖和。
沉默了片刻,酥饼幽幽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走?总不好我成婚的时候你也在吧。”
听到她这么说,温槐序支起下巴略一思索,道:“是不太合适,不过,看你今天的表现,这婚事多半也吹了吧。”
高文跃被威胁成那样,哪怕等姆姆醒来,也是没法交代的了。
祈寒酥低低“嗯”了一声:“我也不想嫁出去,但我姆姆不答应。”
“现在的父母啊……”温槐序古怪地问道,“你娘都要把你许给歹人了,你就没有一点儿讨厌过她吗?”
“为什么要讨厌?”祈寒酥的声音慢慢低下来,“我姆姆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虽然……虽然大家不这么觉得。”
温槐序今天自然也听到了他们所说的丹若大夫当年以一己之力从焦渴病的疯子手中救下盐江城的的事迹。
“她既然曾挽狂澜于既倒,按理说,她应该是盐江城的英雄才对,可我这几日瞧着,城里人对你们镇痴寮的态度好像不太友善?”
“其实当年那场祸事之后……姆姆并没有成为盐江城的英雄。”祈寒酥缓缓道,“因为她开闸放水,导致大家的水都不够喝,后面一年陆陆续续渴死很多人,活下来的人又都开始恨她。”
温槐序“嗯”了一声,道:“难怪我见他们对你们大多貌恭而不心服,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母亲不止是开闸放水,应该还给那些病人下了毒吧。”
焦渴病人哪有那么好对付,开闸放水只是一时的,想阻止他们再度病发屠城,就只有下杀手。
而换言之,就是她作为医者,为了保住盐江城里的活人,杀了病人。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盐江城里的人对镇痴寮的态度那样古怪。
下层人看他们,大多敬畏中带着一丝嫌恶。而从不缺水的城主府,倒是很愿意给镇痴寮面子。
“嗯,一千三百一十二人,小时候经常听见姆姆在梦里说她杀了很多人……我不会数数,也不清楚这算不算多。”祈寒酥撑着下巴,问道,“枕仙儿,你觉得我姆姆做得对吗?”
“人生最难者,莫过于替他人做生死抉择。”温槐序停顿了一下,视线对上祈寒酥的双眸,“但是我觉得,危难时刻,能主动迈出这一步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比龟缩在后面、等到大劫过去再指指点点的鼠辈高贵。”
祈寒酥挪开眼神,挠了挠鼻梁,试图压下不由自主泛起的红晕。
她小时候为了姆姆和很多人争辩过,因为嘴笨吵不过,最后都不得不以“给对方俩窝窝”作结。
不愧是当神仙的,说话就是中听。
她绞了绞衣角,问道:“那个……你能不能再多说点儿,下次再有人说我姆姆坏话,我好骂回去。”
温槐序:“你以前骂不动的时候都是怎么处理的,难道都是给对方俩窝窝作结?”
酥饼:“那我不管,骂不过就动手,反正我得嬴。”
温槐序:“厉害,厉害。”
随后他不再说话,撑着下巴阖目假寐。
酥饼这才察觉虽然这位大仙儿一直没什么正形,但实际上仪态矜贵,眉眼清寂,让她想起小姐那里博古架上的冰玉。唯有近处看时,鼻梁侧和眼尾的两颗淡痣,多了几许说不清的味道。
好看,但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