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人温槐序,活了一千年了,一向老实本分,在妖魔鬼怪里面有口皆碑。”
祈寒酥想了想,一点点靠近,像是去触碰烧滚的水壶似的,颤巍巍地向枕仙儿伸出一根尾指。
“那拉钩。”
瞧着那抖动的尾指尖,枕仙儿顿了顿。
“拉钩你就信了?”
“爷爷教的,敢骗我,就撅他小拇根儿。”
“……贵府的家风好生儒雅。”他笑了笑,“那就说定了。”
祈寒酥点点头,而后又问:“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他勾上对方的尾指,瞥见她的练字簿,尾指一卷她的指腹,不等她反抗,顺势捉住她的手腕。
“你……”
“别动,今天不要你的耳朵。”
枕仙儿把她手掌翻过来,五指插进压她指缝间……一息,两息,三息后,确定这只手到皮下的血是温热的,他眼底原本翻涌的审视这才平静下来,在她不停瑟缩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温槐序,这是我的名字,记不住也无所谓,毕竟,我们的交集不会太久。”
……
丹若从沾着一身浓重的药味从后院出来,便看见殷爷爷在廊下拧着琵琶弦打发时间。
他身侧的药罐已经分门别类地被归置好,以往这些活儿都是酥饼包揽了的,可她今天狠狠挨了一顿教训,以丹若对她的了解,应该是没心情干活的。
“是那新来的小伙子做的?”
殷爷爷点了点头,继续调试琵琶弦,似乎不太想搭理丹若。
丹若抓起一把粗盐,简单搓了搓手,坐下来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明日去城主府给二夫人看胎,顺便把高文跃劝回来。”
铮錝的一声琵琶响,殷爷爷抬起头,被黑纱遮住的眼睛似乎带着一抹杀气。
“他不配。”
“殷叔,她不会吃亏的。”丹若一句话打断了殷爷爷的怒气,“还有,你背着我教酥饼武功的事,是不是要给我一个交待。”
“……”殷爷爷沉默了,看来白天提醒酥饼打那疯子右路时,还是被丹若注意到了。
“若她只是个力气大些的痴儿,没有人会在意,可如果让人通过武功路数看出些什么……”丹若轻轻锤着膝盖,道,“朝廷怎么看咱们盐江城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是说,这十几年的安稳日子,让你低估了灭玄司的本事?”
……
“简单来说,你从一堆破烂里买到了我这‘枕头’,至于是谁把我带来这大漠的,你也不清楚,是吗?”
“你不信?”
祈寒酥抱着被子坐在羊绒地毯上,依然和他保持了一点儿距离,但此时已经适应了一些。
“我信。毕竟要在腥风血雨里杀个七进七出抢我,你也不像是有这个本事。”温槐序道。
祈寒酥不服:“我凭本事买的!”
温槐序起了兴趣:“哦?你花了多少代价买的?”
祈寒酥诚实道:“买一送一的赠品。”
温槐序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倒换祈寒酥产生了一丝丝焦虑。
“那个……天都快亮了,你还要显灵多久呀,什么时候归天?”她期期艾艾地问道。
啧,这孩子说话可真好听。
“是你为人胆怯,还是我看起来不好相处,这么急着赶我走?”他挑眉问道。
“我们家可没供台供奉你。”
温槐序道:“实不相瞒,我们做枕仙的,要吃够一千对主人的耳朵才能羽化登仙,你看,好巧不巧的……”
说话间,他的眼神又移向了祈寒酥那被捂得发红的耳朵。
“你说的‘一千’是指我吗?”祈寒酥带着哭腔问道。
“会接梗就不算笨。”温槐序褒扬道。
“我劝你快点归天吧,要不然……”祈寒酥灵机一动,“我给你介绍一个……读书人,姆姆说了,读书人的耳朵听圣人教诲,肯定比我的香。”
温槐序闭上眼想了想,问道:“是白天那个想抢走你嫁衣的书生吗?”
祈寒酥闻言,慢慢松开了被子。
“你白天时听到了?”
温槐序微微点头:“我瞧你也不太喜欢他,怎么会答应嫁给这样的人?是父母之命?”
祈寒酥垂下眼,嘴角微微下撇。
“你是月老吗?又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好奇,翰翁弟子以出仕为官、匡扶天下为己任,怎么会跑到盐江城这鬼地方来……莫不是大夏终于把盐江城拿下了?”
温槐序说着,发觉没有得到回音,侧眼瞥了茫然的祈寒酥一眼。
“是不是听不懂?”
祈寒酥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眼神清澈得像是一汪白水。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