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5章
最终,在薛满声情并茂的自荐,以及俊生、庞管事的苦口相劝中,许清桉暂时打消送走她的念头。按庞管事所言,薛满相貌出众,神思混沌,留在此处定会惹来狂徒觊觎。届时她举目无亲,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结局可想而知。
她的包袱损毁,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至于口音,大周朝推行官话已久,实难以此推断她来自何地。许清桉非怜香惜玉之辈,不过晏州已被他搅乱一池水,留她在此确实危机四伏。
不能留,便只能带走。
许清桉在晏州边养伤边收拾残局,期间,薛满用药针灸都没有好转,成日只围着他打转。路成舟等人知晓内情后心思各异,然而无人敢置喙一一恒安侯世子的事情,自有恒安侯府管教。
远京中,景帝得悉贾松平的罪行、马建树的渎职,便从隔壁属州调了知州到此代职。巧得很,这位知州也姓贾,但与贾松平并无关系,行事更是南辕北辙。他兢兢业业,常年不懈,终于在四十有二时等来仕途的曙光。从属州到直隶州的长官,官阶是实打实升了一级。新知州深知机会难得,决意在晏州大展拳脚,是以,待许清桉倍加用心。
许清桉见惯这类讨好,不咸不淡地接受,“往后有事可去找庞博涛传话。”
新知州大喜过望,有恒安侯世子的支持,他何愁在晏州站不住脚跟?他勤勉从事,尽心竭力,若干年后,终在晏州百姓心中留下浓厚的一笔功绩。
一一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一个月眨眼而过,许清桉的腿伤好得八九不离十,他安排路成舟等人在晏州佐理,顺便接应书吏凌峰。随即乘着马车,带薛满与俊生先行前往下个目的地:衡州。衡州与晏州相隔不算太远,当地民康物阜,粟红贯朽,乘马车的话四五日便能到达。
衡州乃许清桉此番南下监察的最后一站,顺利完成后,他便得返回京城,回到冰冷且死寂的恒安侯府。他仍清楚记得,出发前祖父站在侯府门前的石阶上,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除开我给你的世子身份,你根本不值得一提。”
在身经百战的老恒安侯眼中,小小监察御史犹如蝼蚁,该对他感恩戴德,唯命是从。可这孙儿偏随了那不识抬举的娘亲,满身逆骨,处处与他作对。
许清桉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他恭敬作揖,真诚建议:“祖父所言甚是,依孙儿之见,等哪日天气好了,祖父身子利索了,大可求见圣上,请他改立恒安侯世子的人选。至于具体要立谁,您可以试试抓阄,从四位姑母生下的八位表兄表弟中随意挑一个。若还觉得不够,便再加上姑母们的十三位庶子,想必能选出让您中意的人选。”
老恒安侯脸色铁青,愤愤甩袖,“你个不肖子孙,竞敢目无尊长,妄言妄语!来人啊,将世子的护卫全部撤口一一”
责骂也好,威胁也罢,许清桉懒得听,转身扬长而去。自他懂事起,与祖父的此类争吵屡见不鲜。祖父从军多年,行峻严厉,待他一直嫌好道歹。而他从最初的据理力争到如今的淡漠以对,足足走了十二年。亲祖孙又如何?祖父要的他不愿给,他要的祖父则嗤之以鼻,若非有过世的父亲羁绊,与娘亲临别前做好的约定,他与恒安侯府早该一拍两散。
世人所谓的“血浓于水”,并不适用于恒安侯府。他坐在马车里,低眸向书,恹恹地勾起唇角。“少爷,你在笑什么?“旁边冒出一句话,是薛满怀抱软枕,盯着他手里的书封道:“你看的是《群书治要》,我记得它博采典籍,通篇讲述治政之道,繁复无聊得很。”许清桉合上书,“你读过这本书?”
薛满想也不想地道:“哪能是我,我是听别人说过大概。”
许清桉道:"哦?你听谁说过这本书?”
“我是听…”薛满愣住,脑中飞快闪过一幅画面:有人倚在窗边,手捧书卷,身影颀颀,面容模糊难窥。是名男子,一名风度绝不会差的男子。
许清桉追问:“你仔细想想,是听谁说过这本书?”薛满闭上眼,努力回想那人的面容,可惜想破脑袋也没有头绪,干脆道:“是你啊!”
“少爷,你忘了吗?是你给我详细又耐心地说过这本书。”
许清桉想,光耐心二字便能证明那人绝不是自己,但妄想跟她解释清楚?呵呵,不可能的事。
他已命庞博涛加大范围,在周边各府各州继续寻找失踪少女,一旦找到她的家人便立刻送返,在这之前,姑且留她在身边。
“阿满。”
“到!”
“你可知当婢女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我知我知,是忠诚。”
“不对,是听话。”
“是忠诚。”
“是听话。”
“是忠诚。”
“……是听话。”
薛满撇开脸,小声嘀咕:“那你要我杀人放火,我还得言听计从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