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薛满甩开妄想,重新看向地图,一个胆大而冒险的计划正徐徐成型。
“先避人耳目到荣帆码头乘去杭州的船,抵达杭州后,再雇辆马车前往白鹿城……”
嗯,可行可行。
“得多带点银票,不能戴任何首饰,最好是扮丑,旁人不愿多看一眼的那种丑……”
嗯嗯,机智机智。
她埋头苦写,在纸上列明“逃婚注意事项”,态度之专注,连明荟在外敲好几下门都没注意。
“哎呀!”门外的裴唯宁急得跺脚,“她该不是又晕了吧!”
明荟慌张不已,“那奴婢、奴婢这就喊人来撬门。”
“还叫什么人,我踹开它便是!”
裴唯宁提起裙摆,气势汹汹地抬脚,眼看要踹上门板,两扇门忽地由内打开——
薛满俏生生地站立,眉头轻蹙,似有不悦。
裴唯宁立马端正姿态,热泪盈眶地伸手,“阿满,我可算见到你了!”
换作往常,薛满定欢喜地回抱住她,此刻却不然。
“嗯。”她往后退了一步,冷淡地道:“我身体不适,怕传染你病气。”
裴唯宁粗心大意,并未发觉异常,“无碍无碍,我身体好得很,昨儿蹴鞠还赢了比赛呢。”
她勾着薛满的手,径直往书房里走,“前些日子,三哥拦着不让我见你,可把我给急坏了。”
薛满露出一抹苦笑,她相信小宁的关怀是真,但与此同时,小宁也对她有所隐瞒。
表姐妹终究比不过亲兄妹,是吗?
进入里间,裴唯宁一眼便瞧见书案上的地图,好奇地问:“你方才在做什么?”
薛满捏紧袖子,里头藏着她刚写的那份“计划书”,决不能让小宁看出端倪。
她撒了谎,“我在看三哥的封地位置。”
“三哥的封地在泝州,你瞧,在这。”裴唯宁指着地图上的泝字,道:“我查过,泝州历来是膏腴之地,从京城过去约莫要千余里路。”
“那么远?”
“是啊,等你们成亲后前往封地,我们不知何时才能重聚。”裴唯宁有些伤感,“今后我想你了该怎么办?”
薛满垂眸,心道:无论远或不远,和她都没有关系,反正跟随三哥去封地的另有他人。
她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不远了,就年底的事。”裴唯宁摩挲着下巴,问:“要么我跟父皇母后求求情,许你们晚点再出发?”
薛满摇头,转移话题道:“小宁,你还记得扬州吗?”
“当然记得,那时我们念李绅的诗,诗里写道:‘江横渡阔烟波晚,潮过金陵落叶秋。嘹唳塞鸿经楚泽,浅深红树见扬州’①,可见扬州是极美的地方。”裴唯宁道:“于是你我分头去央求三哥和母后,征得他们的同意后,趁着春日去了扬州。”
“青山隐隐水迢迢,烟雨朦胧是江南,扬州比诗中描绘得更美。”薛满语气一转,黯然道:“但我却想,当初没去扬州该多好。”
裴唯宁明白她话中的含义,无非是后悔在扬州救了江诗韵那白眼狼!
她习惯性地劝道:“阿满,你放宽心,旧事都翻篇了。”
“真翻篇了吗?”
裴唯宁一愣,眼神微有闪烁,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薛满定定地望着她,等待片刻,见她轻抚鼻梁,干巴巴地道:“呵呵,当然。”
这一瞬,薛满彻底死心,背身闭眼,脸颊滑落两道泪痕。
“小宁,我头疼,想回房休息会儿。”
“那我改日再来看你。”裴唯宁体贴地道:“对了,我今日是奉母后的命,特意来给你送成亲的婚服与凤冠,等你有精神了便穿戴试试。”
“嗯。”
裴唯宁走后,薛满平复许久,佯装无事地回到卧房。
明萱等人正围着几个红木箱子打转,兴奋地嘀咕:“不知小姐的婚服与彩冠是什么模样?”
“既是凤冠霞帔,自是精致华贵,美轮美奂。”
“小姐穿上定会艳压群芳,迷倒端王殿下。”
“嘻嘻,那还用说?端王殿下真是有福气,能娶到咱们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小姐。”
薛满倚在门边,迟迟没有出声。她曾心心念念的鼓乐彩舆,凤冠霞帔,花烛拜堂……
到头来,皆是她的虚妄。
“小姐。”明荟笑眯眯地问:“离晚膳还有半个时辰,您要先试试婚服吗?”
“试。”薛满自嘲地勾起唇角,“当然要试。”
这是她情窦初开后的执念,哪怕破碎,她也要抓住消逝前的美好。
婢女们心灵手巧,很快便为她穿戴好婚服。她们搬来一枚与人等高的铜镜,望着镜中的窈窕身影,一方面惊艳于婚服的繁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