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清望着晏宁,快速说着遗言,“神女香炉里燃着的,名叫醉浮生,可滋补神魂蕴养经脉,倘若神女还留着,回去点燃它睡一觉,养养身体。
其他杂事交由其他仙门去做便是,他们好歹也受人间烟火,享着功名富贵,也该尽到责任。”
罗浮洲城墙上传来一声悲嚎,“玉清道君!”
季长清向晏宁求情:“神女,人都是我杀的。罗浮洲里的都是些无辜的可怜人,他们不能死,不该死的。”
“我知道,我看过他们的命。”晏宁向他保证,“他们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好,神女杀我吧,我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季长清了然一笑,向前走了半步,法衣被刺破,变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衣裳。
季长清的胸膛袒露出来,艳红鲜血从剑尖淌下,划出一条蜿蜒的痕迹,刺得晏宁眼睛疼。
晏宁握住剑柄,没有用力,垂眸看着落到地上的血,“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季长清望着晏宁,笑着回答:“神女来时应当都听见了,我残暴不仁,嗜血成性,是天生的魔头。”
他说这话时目光坦然,语气温和带笑,好像不是在贬损自己,而是在说一件趣事。
君子如竹,傲立风中,坦荡自在,不屈不折。
晏宁低头苦笑,“你终究还是不信我。”
季长清默了一瞬,轻声说:“这不重要。神女,不必为我如此费心,不值得的。”
几道流光从远处飞来,是其他仙门催促晏宁杀掉季长清的密语。
晏宁把它们握在手中,听完之后就把它们捏碎了。
晏宁陡然觉得流云剑极重,她有些拿不稳,也无法往前推。
“这三百年,你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倘若你本性真如旁人所说一般,又为何要拜我为师,受我束缚。”
季长清低着头,往前走了一步,瞧见晏宁把剑收回些许,开玩笑问:“倘若此时我说我有苦衷,难道神女就不杀我了吗?”
尚未思索,晏宁便已经回答:“是,我会帮你回头。”
季长清哑然,愣愣看着晏宁,轻声提醒她,“我已经犯下大错,人命关天,没办法回头。”
“不是不能回头的。”晏宁说这话时极为认真,“人族灵魂不灭,也曾经有神明闯过幽冥地府,我知道路,我可以带你去,至于这天下人的命数,拨乱反正,一点点弥补,千百年,总是可以的。”
分明是阴天,季长清觉得银河的光芒倾泻在眼前,他死在此刻也值得的。
神女愿意为他闯地府,陪他千百年。
他几乎可以欺骗自己,神女爱他。
可神女不懂爱,这只是她温柔慈悲的救赎。
晏宁把剑往前推,又忍不住算起季长清的命数来。
但是这次,她看不清了。
她只能看见死气围绕,却看不见走向,他的命数错杂,和无数人的命纠缠在一起,最后迎来一点光。
应当是绝处逢生的命数。
他不该死。
晏宁的目光落在一个角落上。
她看见了自己。
瑶光神女,堕而为人。
神是没有命数的,不该有任何因果牵连。
也从来没有神会变成人。
季长清的声音穿过迷雾笼罩的命数到晏宁耳中,将她的意识从识海中拉回来,“多谢神女,但不必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剑尖没入大半胸膛。
一声脆响,行云剑自己断了去,晏宁握着大半剑身,蹙眉看着插在季长清胸口的剑尖。
季长清立在原地也不逃,静静望着晏宁,任凭她处置,还笑着问:“需要我把剑拔出来让神女再刺一回吗?”
晏宁从袖子里掏出毒丹,还没有说功效,季长清就拿了过去,张口要吞下。
“等等!”晏宁急忙叫停。
但她的声音被一阵凤鸣盖过。
一只巨大的金凤凰从东方飞来,翼下生风,吹的下方树木倒地砖石横飞,罗浮洲内外的人也被这狂风吹的东倒西歪,看不清视线。
“神女!”风朔还保持着原形,高兴地俯冲下来,朝着地上的二人而去。
巨大的冲击力让晏宁被推出数十米。
等她勉强站好,却看见风朔和季长清站在杀阵的阵眼里,淡蓝色的光芒流转,阵法已经开始运行。
刀剑的杀气从阵法中倾泻而出,直直劈向季长清和风朔。
一旦开启,不死不休,埋伏着的仙门众人也使出浑身解数攻向季长清。
季长清很快成了一个血人。
晏宁想起自己准备的那颗毒丹。
那本该是她留给季长清的一条活路,废了修为逐出仙界,他如果不再犯错,也可以安宁过一生的。
剩下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