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那天晚上真的该杀了他。
就如岁衡所说,她不应该有感情,她该遵从天命,精准无误地去执行。
第一次心软,洛清仙门被毁。
第二次心软,罗浮洲被屠戮,民不聊生。
不会有第三次了。
“我会杀了他的。”晏宁垂眸说道。
她背后的几道目光终于散去,那几人远去的步子也变得轻快。
这是大众所期待的。
神就是为了苍生大众而活的,她该这么做。
晏宁踩着白骨和血水,走向了罗浮洲主城外的仙门驻扎地。
一路上,她还碰到了许多逃亡的散修,向她哀求,向她质问。
“神女,救救我们。”
“神女,为何你不杀了季长清!”
晏宁同样把携带的物件全分了出去,允诺他们。
“我会了结此事。”
“我会杀了季长清。”
走到仙门驻地时,晏宁身上已经什么都不剩下,只有脱不下来的法衣。
各大仙门正为攻打季长清之事焦头烂额,看见晏宁来了,互相对视一眼,觉得有些棘手。
毕竟这么多年,谁不知道季长清和晏宁师徒情深。
估摸着,是来保人的。
“瑶光神女!”洛清掌门宏真道人率先发难,指着晏宁鼻子骂,“长安这几百年道行一朝尽废,你要如何赔!当初你说你会负责,我信了,结果,你就是这样处理的?!纵容凶徒残害同胞大开杀戒!你如何配此神位!”
如何配此神位。
晏宁心中也问自己。
她为什么当初要犹豫呢。
晏宁听着宏真道人骂,一声不吭,等他骂完了,又说了一遍:“我会了结此事,我会杀了他。”
宏真道人袖子一甩,哼了一声,“这话你上回也说过,结果呢?你一消失就是三个月,我们在这里厮杀,你倒好,高枕无忧!”
晏宁也不反驳,只是走到沙盘旁边,指尖一点,顿时浮现出一个杀阵来。
只不过,不同于其他人想的人海战术或者多人剑阵。
这个杀阵的主力只有一人,其他人都只是埋伏在外侧,随时可退。
“我来做阵眼,你们所有人可以随时退走,无论成败,我都可以保你们安然无恙。”
其他人将信将疑,“这阵法我们怎么没见过。”
“这是四百年前开阳创立的祭阵。”晏宁指尖点了一下阵法中央的敌我二人,“一旦开启,此二人不死不休,所以,要么我死,要么季长清死,总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仙门众人皱着眉依然不怎么信。
谁不知道,瑶光神女最是温和淡泊,骤然提出此等刚烈的阵法,实在太过违和。
“我看啊,神女又在诓骗我们!”宏真道人懒得细看,直接下了定论,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张口便是奚落,“战神开阳早就死了,又没有传承,神女说是开阳所创它就一定是?就算曾经是同僚,开阳也未必和神女相熟吧?”
开阳的神令在晏宁的识海里突突直跳,仿佛在呐喊着:放我出去打他嘴!竖子安敢如此放肆!
晏宁一边在识海里尽力安抚着,一边抬眼看向宏真道人,“但是你们打不过季长清,除了信我,你们别无他法。”
宏真道人登时用力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发出一声巨响,猛然站起来,红着脸瞪着晏宁,“神女这是什么意思?!小瞧我等?!”
晏宁淡然回望,似乎并不把宏真道人的愤怒挑衅放在眼里,“他的一身本事尽是我教的,只有我知道他的所有招数。”
“你们知道他擅剑,但不知道他也会枪,五行八卦,阵法符箓,我都教过他。”
甚至连自己的观星推演,晏宁也一并教给了季长清。
她亲手培养出了一位无比强大的半神,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该如何对付他。
对着各大仙门的掌门,晏宁叹了口气,毫无嘲讽之意,但却实打实往他们头上泼了盆冷水。
“季长清现在只用了三成功力对付你们,他用的剑还是照影,甚至不是他的本命剑行云。”
在座各位仙门中人顿时脸色涨红,干笑几声,强撑着为自己留几分薄面,“神女是在说笑罢,他不过三百岁,怎么可能恐怖至此。”
晏宁不说话,只是安静望着打圆场那人,淡漠的目光像是一根针一样,刺入他的自尊,挑开他拼了命捂着的遮羞布。
年龄和阅历,真的这么重要吗?
不,它们在绝对的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在场的诸位仙门长老和掌门已经是根骨绝佳,也曾是引领风骚的一代天骄,但也修为停滞,白发渐生。
季长清出现之前,百年悟道已经是天才。
可他只用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