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读报,自然晓得从去年开始上头就在探讨着资本主义工商实业实行社会主义改造的事儿。
“你们东家怪舍得的。”
“舍得,怎么舍不得。我们东家立志要做范蠡嘞。”
“立志要当天下第一聪明人?”
虹姐爽朗笑了两声,而后漫不经心问道:“妹子,你觉得呢?”说话间,店小二端着西瓜上了楼。
“虹姐跟着上头的人走,总归是对的。”
这一回,虹姐当真是阔气。除了日常的荤菜,竟还上了两份海味。一份干鲍鱼,当然不是什么几头几头的珍品,就顶顶普通的那一种。另外一份是青占鱼,本地多喊油桶鱼。
两种都是寻常海货,却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舍得买的。
虹姐见苏焱爱吃海货,眼底笑意外浮,她再次劝道:“上回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怎么样了?我们东家说了,只要你答应,以后就是大管事。”
“妹子,依我讲,你不若答应了。等回头你成了管事,还能提拔提拔姐姐。”
“再一个,姐晓得你爱吃海货。往后带你去靠海的城市,什么鱼翅鲍鱼,还不是管够?”
苏焱扯嘴笑笑,听明白了虹姐的意思,以茶代水道:“那祝虹姐和东家开疆扩土,再创辉煌。”
一句开疆扩土,虹姐笑了,她摇头道:“得了,姐说不过你。”
大家都是明白人,话说到这份上,心里也都有数了。
“姐,那我能吃饭了么?这些日子可把我饿坏了。”苏焱捂着肚子故作可怜道。虹姐瞧她脸瘦了一圈,心疼道:“吃吃吃,今个儿管饱。”
苏淼坐一旁不言不语,安静的就跟墙上的仕女图挂画一样。
这一顿苏焱吃了个饱,临走时她递给虹姐一个信封,挥挥手就带着姐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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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这是苏焱妹子给的。她手上怎么这么多好方子?咱们真的不再努力努力?”虹姐实在稀罕苏焱妹子,当年若非苏焱妹子,她小命都交代在鬼子手上了。
“不了。”东家挥手让虹姐离开,突然又出声制止了她,而后吩咐道:“今年水灾,受害范围广。咱们仓库的粮食全捐出去吧。”
“东家,全捐吗?”
“嗯,都捐了。对了,别漏了白龙镇。”
“白龙镇还不算受灾,也捐吗?”
“嗯,捐,重点捐献老革命指挥部。烈士家庭为重点捐献对象。”
“东家,我明白了。”
“事情办的好看些,别让人说嘴。”
......
出了酒楼,苏焱与苏淼两姐妹直接冲进了杂货铺,买了油盐酱醋等必需品。买完东西,两姐妹也未多做停留,拎着东西就往回赶。
“焱焱,虹姐的事儿,你想好了吗?毕竟机会难得。”
“想好了,不去。我舍不得爸妈,也舍不得你。”她可是根正苗红老农民的闺女,疯了才跟大资本家有瓜葛。
就算对她本人没影响,但有个海外的女儿/亲戚也都不是好事。
再者说了,宋家要去的港城也不好混。
外国人治下,不晓得多乱。
更何况她又不是多么能拼能闯的人。之前为了活命没办法,如今天下太平,她家境又清白,傻子才去外头吃苦嘞。
关键累死累活还是给别人创业。
不去不去。
苏淼见苏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浅笑道:“对,咱家最好。”
......
见闺女这个点才回来,柳彩霞就知晓她们定又在宋氏酒楼吃饭了,不免提醒道:“你不过救人家一回,怎么好意思回回留人店里吃饭的?下次再不许这样!”
“妈,我付了钱的。”
“你兜比脸干净,拿什么付钱?”
苏焱只能闭嘴,讨好地对着她妈道:“妈,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回了。”
有些事情不好跟亲妈说明白,苏焱只好岔开话题,就说起宋老板家酒楼私转公的事儿。柳彩霞搞不懂这些,只夸宋家是良心商人,抗战时给指挥部送粮送药。
说起这个,柳彩霞又难受道:“该死的地主老柴,要不是他个汉奸。你外公也不会在送粮的路上被鬼子炸死,你爸也不至于炸成了半聋。”
说到这儿,柳彩霞又朝地主老柴家的宅子狠啐了一口,并由衷祈祷他祖宗十八代一并下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