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他总是这么轻描淡写。
乔初意不敢再多想,怕回忆又拉不住,探向不该触及的角落。
她稍低下头,捧了一手掌沙:“小毛跟我说,他和你打架五五开。”
“……臭小子。“周序霆笑了出声,“那是我让他。”乔初意也笑了,眼中却泛起些微晶莹:“是吗?”周序霆看着从她指缝间流下的细沙,沉默了一会儿,好像透过这些沙子,窥见什么久远的往事。“小毛家里条件苦,爸妈都是农民。“他微垂下头,嗓音也低下去,“早年为了供他读书,外出打工落了身毛病,好在部队待遇还不错,自从他入伍,家里的生活费,爸妈看病的钱都不用愁了。”
“那小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当将军。“周序霆笑了一声,“刚来的时候他问我,他能行吗,我说你要能打得过我就能行。所以他很勤奋,比别人都拼命。”心脏猛往下沉了沉,乔初意吸吸酸胀的鼻子:“如果今天不是我,他也不会……
“如果今天不是你,那帮人一个都抓不到。“周序霆淡淡接过话,没有温柔似水的语气,却像一阵轻风,带着安慰的力道流入她心底,“他们会害死更多人,不止一个毛文瀚。″
………嗯。“乔初意勾了勾唇,像是接受了他的想法,看着他手里的酒罐发呆。
“难过么?“周序霆望着她,“难过也不一定非得喝酒。”
乔初意不喜欢被人看透,撇开目光。
男人若有似无地叹了叹,起身:“要不要跟我出去?”乔初意疑惑地仰头,再次看见他递过来的手。大
来新疆这么久,乔初意学会了在沙漠里开车,学会了摩托,还学会了做各种当地食物,唯独没学会的就是骑马。周序霆不知道从哪牵来一匹马,让她上去。双脚悬空,心跳顿时快得不像话。
紧接着马身一晃,男人踩着脚蹬凌空跃起,坐到她身后。手臂环过她身子,熟悉的温暖气息将她裹挟,那瞬间,她思绪恍惚,像回到了几年前那段青涩而美好的时光。周围是空旷的沙地,周序霆轻拽缰绳,马儿慢慢往前走动。
“什么时候喝上酒的?"磁沉的嗓音自头顶落下。乔初意愣了愣,没吱声。
他似乎也不是在要她回答,一边控制着马身向前,一边笑了笑:“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心跳仿佛漏了半拍,摸不准这句话的确切含义。是他觉得她应该和五年前一样,是个单纯懵懂的小姑娘,还是代表着他内心里,依旧更喜欢那种单纯懵懂的小姑娘?尽管如今的她已经不指望他还会喜欢自己,更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了。
思绪轻飘飘的在脑海里晃,没留神,马突然开始跑起来。
强烈的颠簸感令她刹那间浑身紧绷,或许是因为体重轻,每一下都仿佛要将她颠起来,甩出去,而周序霆紧紧圈着她的双臂,是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力道。“放松,别紧张。“始作俑者握紧她的手,一起拽着缰绳,似乎要给她一些实际的感受,来减缓她的紧张,“试试让它转弯。”
乔初意颤着嗓音·“怎…
“想去哪边,就往哪边拉,像我这样。"他给她做了个示范,“很简单,试试。”
乔初意试着攥紧缰绳,学着他刚才的动作拉向右边。马儿很快接收到指令,往右边跑去了。
心跳由紧张变成兴奋的节奏,她又试了好几次,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也逐渐习惯了马背上的颠簸。纵马驰骋在空旷无垠的沙地,像在追赶天际那轮火红的落日,心口郁结都散了个七七八八。
乔初意感觉到他拽着缰绳的快意,像在发泄着什么,心想,此刻他在这里,或许也不全是为了她吧。她知道周序霆心里也难过,那是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和兄弟,他的心痛非她能感同身受。
但他一向擅长把软弱的情绪埋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察觉。所以从来都给人一种强大,乐观,洒脱不羁的印象。而经过五年岁月的磋磨,又添上几分沉稳和睿智。最后周序霆将马停在沙丘上,夕阳还剩一抹残影,半边红色的天正在迎接姗姗来迟的夜。
随着太阳下山,凉风渐起,吹动脚下的细沙,马儿头上的鬃毛,和两人早已纠缠不清的衣角。
乔初意感觉到身边人注视的目光,迟疑地,徐徐地转回头去。
那人浓烈深邃的眸,比夜色更先降临在她眼中。他的手再次碰到她手背。
缩紧的双臂令她无法动弹。
逐渐靠近的脸庞,带着残阳般温柔亦温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