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间流淌着满目殷红。
府牢的狭窄走道内已不见看守狱卒之影,偶有女子莲步轻盈走来,肆意穿行于各处牢房间,终是在最为深处的一扇牢门前停了下。
被铁链锁于中央的清冷身姿缓慢抬首,静听女子一步步走近,唇角上扬,冷颜染上似有若无的笑意。“兵符已得,你大可冷眼旁观。"他轻缓启唇,言道得寡淡,话中的每一字都能将来者烦闷不已。“冒死来救百无一用之人,多此一举。”
如此大张旗鼓地好心来救,将劫狱之举谋划得天衣无缝,竞还被嫌弃了……
沈夜雪驻足一顿,摆弄着手中的一串锁钥,莫名燃起了微许怒气。
回首便想着走出牢外去,她边行步边言说着,语调转冷:“费尽心机来相救,还被呵斥一顿。”“你既不领情,那我可真走了
许是真不愿将她牵扯,离声闭口不言,眉间笑意却未减,好似埋着丝许无法言喻的情愫妄念,想留但极尽隐忍着,不得继续让她以身犯险。
“贺将军调遣了兵马守于城门外,相府内全是玉锋门的人,傅昀远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可光明正大地走出府牢,无人敢拦你。”
下一瞬折步而回,沈夜雪干净利落地解落铁链,与面前清影说起了现下局势。
两侧铁索掉落的霎那,离声抬手轻握身前女子玉肩,也不顾这二日手腕所承受之痛,不管全身难以数尽的伤痕,疯了似的轻笑起来。
他不由地握紧,引得这抹娇色吃痛也未放开分毫:“阿雪不忍心弃我。”
恍若适才已给了她机会离去,是她自行折返,是她自甘跳入牢笼,与笼中的他缠困不休。
沈夜雪平缓移开目光,双肩有无尽痛意传来。然她此时想的全然是城门处围堵上京城的贺檩,与相府内闯入的玉锋门暗卫。
“除我之外,可还有好些人不愿你死。”
这般大的动静,小圣上不会袖手旁观,定是已发动了皇城司前来围剿,她必须快些撤离。
可眼前之人猛然将她拥入怀里,未言上几字,仅如是拥着,身上的清冽雪松之息与血腥气交混着,化作藤蔓缠绕紧了这朝思暮想的姝影。
“你伤太重,莫再动了…”
血味似又浓重上了稍许,沈夜雪垂眸一瞥,便见素雪云袍不断渗出血渍,绽放出刺目殷红。
他的伤势似乎比她所估量的还要重,再这么下去,会血尽人亡……
而离声却笑得更为欢愉,如同了却执念一般,紧拥不放:“有阿雪这一举,苟活至今已无憾。”“得到了最在意的,哪怕一世待在这牢笼里,我也甘之如饴……”
她怔然听着这疯子的每一语,觉他太是不可理喻。此地她是一刻也不想待,哪还有人愿待一世的……“这里肮脏,你愿待,我还不愿呢。”
趁他松懈之际,沈夜雪顺势抽开了身,不满地蹙起了新月般的婉眉,故作嗔怒地理起了裳袖。
微然俯身凑于她耳旁,离声浅笑作罢,意有所指地柔声问道:“阿雪既然不愿,我带阿雪出去,顺便送他们上路,好不好?”
也不知这人在道着什么鬼话,她连声应好,唯想着这府牢不宜久待,应尽快退离。
“好,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沈夜雪攥上其衣袂袖摆便快步顺着窄道行出,跟步身后之人却很是谦顺,任她扯着衣袖默声向前。走出幽暗府牢时,庭院朦胧,月冷森森,院中亭台处现出桃花面,她定睛一瞧,黛眉不觉拢紧。四周艳丽多姿之影,是花月坊的人。
傅昀远闲然坐于亭中,似瞧好戏般正望向她,见着这女子带着府内昔时的门客落荒而逃。
一旁伫立的是那韵瑶与落香,亦兴致使然,观其无路可走。
沈夜雪悠然停步,瞧玉锋门之人已退至边角,公子沈钦被侍从推着轮椅于暗中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