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上一言。
“只是那龙腾玉你必须给我,明日亥时,相府私宴过后,我顺道来取玉石。”
此人所说的“试”,她如何不知为何意,无非是与其他围绕在旁的男子一般,想与她春风几度,沉沦一番风月美色罢了。
既然他贪恋春宵帐暖,她便趁此势先拿到玉石,各得其所,再扬言作悔。
他拿她也无可奈何。
“傅昀远邀你参宴?”
离声蓦然凝滞,面上凝固住一丝诧色,顿感不可思议。
她其实也困惑在心,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唤她一青楼女妓前去参宴,多半是另有所图。
或许那日她潜入相府,傅昀远已然察觉异样,遂派人探听出她的身份,以此作为告诫。
沈夜雪佯装困倦地一打哈欠,抬袖捂上朱唇,自然而然地将他打发走:“所以我今晚还要想想对策,加之这屋子为女子闺房,实在留不下你,那留宿之恩我无以回报。”
“离公子,听我一回吧……”
怕他再有变故,她娇声轻唤,恳求般垂下眼睫。
未近过女色的他又哪经得起这等怜求……
不由一愣,离声收剑入鞘,深思熟虑后柔声道着:“那你……保重一些,莫要出了事。”
随后未逗留一瞬,这抹凌霜寒梅般的身影已行出雅房,消失无踪。
原觉这门客极难对付,现下看来,却对她的讨好招数抵抗不得。
她悠哉回于卧榻,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坐躺至淡雅床帐内,她凝望窗外桂华流瓦,纤云微散。
明日黄昏一刻,便要跟着公子入府赴宴,她尚未有几成应对的把握,前路皆成未知。
倘若公子真将她舍下,她无从抗拒,只能认命……
可她着实不甘,诸多年的念想化作惘然,还未得到这花月坊,便被公子如物件赠与他人。
简直像一场笑话。
她冥思遐想却不愿苦琢磨,索性双眸一阖,酣然入梦,将浅淡愁绪暂且抛下。
隔日微雨,轻雷落万丝,潇潇淡雨轻打檐瓦,流落几缕惆怅。
日暮之时,沈夜雪面戴白纱,于身侧为公子撑着伞,稳步踏入相府大门。
此地她已有了几分熟悉,上回被府中侍从带着去了门客别院,这次要入的却是正堂。
庭院中疏疏雨霰,堂内鼓瑟吹笙,语笑喧哗,好不热闹。
堂上坐有一人,一身锦缎蟒袍,乌纱束发,五官分明而深邃,尤显威仪非凡。
她心知端坐之人是那万人之上的宰相傅昀远,便随着公子恭肃行拜。
“花月坊沈钦,拜见大人。”沈钦面无神色,端坐于轮椅上,一如寻常地冷肃作揖。
她随之俯身,垂首恭然,未失上一分礼数。
“花月坊玉裳拜上。”
幽深眸光轻落这道清艳姿色上,傅昀远眯眼远端,忽地轻笑起来。
“二位难得来傅某府上一聚,就不必拘礼了,赐座。”
语毕,沈夜雪轻推轮椅,在堂殿一侧与公子一同入座。
为身旁肃影再斟上茶,她将公子最喜的糕点挪至其身前,半晌未瞧向他处。
直至她服侍好一切,才觉傅昀远的视线未曾移去,如狼似虎般紧盯在身。
不自在地抬眸瞥望,她却见正对而坐的竟是离声。
这疯子竟也来参宴了……
遥想几日前她好奇过问,此人对府宴极是不屑,像是不喜这般的喧闹之景,怎今日会有兴致前来私宴……
“久闻玉裳姿容绝艳,名冠群芳,”傅昀远缓慢扬唇,喜眉笑眼地开口道,“今日得见,怎还带着个面纱来?”
见状轻柔地取下白纱,她恭敬启唇:“玉裳向来如此,多有失礼了,还望大人恕罪。”
面纱一取,这一抹明丽更是惊艳四座。
傅昀远甚是欢喜,不禁抬手示意着:“玉裳别在那坐着,坐到傅某身边来,让傅某好好瞧瞧这远山芙蓉,仙姿佚貌啊……”
“大人此举不妥。”
未等她回话,见身侧姝色闻语欲起,沈钦作势打岔,被案几遮住的消瘦手指忽地将她握紧。
“我等庶民身份低微,怎能与大人齐坐高堂。”
傅昀远颇为不悦,眉心凛然收拢,冷哼一声,丝毫不予颜面:“沈公子怕不是迷糊了,这里是傅某的府邸,自是傅某说了算,还用不着外人指点。”
双眸忽而一黯,沈钦似沉思了几瞬,犹豫着松了手,心下掠过一阵怅惘。
“是在下思虑欠妥,大人莫怪。”
堂上之人权倾朝野,公子对此情非得已,她早已了然。
只是……
真正面对这一景象时,她还是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