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苍匍匐而进,见床上夫人端坐着,他先跪下:“夫人万福。”
“起来吧。”姣素虚抬一手,朝他笑了笑。张苍心内有感,抬头悄悄打量她,见她神态疲倦,容貌苍白,心想莫千琼所言果然属实,只是一个寻常的风寒就已累的她如此,若是以后大病只怕也是凶险。
他心知顾锦同敬重夫人,心下由此盘算也不敢露出分毫,于是对她作揖笑道:“夫人醒来就好,可不知这一夜主公是如何度过的。”
恰巧一阵寒风从门外吹进,姣素不由掩嘴低喘咳嗽数声。
“关门!”文渊上前挥手呵斥,又忙舀起斗篷盖在她身上。姣素摇摇手抚着胸口示意她退下,一边对张苍说:“昨夜是辛苦你们了,我如今很好,你去服侍主公吧。”
张苍想了想,问:“那属下这就叫主公回来?”
“不了。”姣素深吸一口气:“他事情许多,无需在我身上耗费时日,你派人去告诉他一声我醒来就可以了,不必特地回来一趟。”
“是。”此话正合他意,张苍束手而立不时点头应下,待姣素说完,才又问到:“那夫人可要见见小太子?”
她本要躺下歇息,此刻说了一会儿话,耗了精神,开始晕晕乎乎,可听到小儿的消息,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挣扎着问:“小儿在哪儿?抱过来我看看。”从他出生到现在,她才真正抱过他一次呢,只记得长得红彤彤的,小的厉害。
“夫人莫要着急,小太子现正在夫人偏殿由乳母带着,属下这就命人抱来。”张苍说。
他说完,文渊不赞成摇头说:“夫人,您如今身子还没好,还是多休息才是,若是再累着了,病了可不好。”她实在是担心夫人近期的身子,孕期后不但身子没丰腴反而还瘦的厉害,那手臂上那一枚金镯子空荡荡的挂着让人看得心底酸溜溜的难受。
姣素却摇了摇头,拉过她的手安抚:“无事,我只是看看他,看看不累的。”
文渊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夫人看似温柔,似一捧清水,可实则外柔内刚,她若下的决定轻易是不改变的。
更何况那孩子还是她拼了命换下来的。
文渊也不多说了,只叫人多拿了一盆火炭进来,把刚才被冷风吹进的,散了一些热气的屋子变得暖和起来,这样夫人也不会冷着,小太子过来也不怕了。
张苍从她殿内出来,连忙叫人去通知主公,一边嘱咐乳娘把太子抱过去给夫人看,他自己去了耳房舀了一杯热茶喝下,驱走一身的寒气,才啐了一口唾沫进屋去。
寇平正守在门外,见他出来赶忙迎上前去,低头哈腰的作揖:“总管啊。”
张苍眼皮子一挑,冷哼了一声:“有事?”
寇平在门外受了三四个时辰了,这下看夫人醒来大家心情都不错这才敢上前说事,他低头搓了搓手靠近他,黄门特有的嗓子哑声道:“总管辛苦了,只是此事若非总管亲自出面恐怕做不成。”说着他从窄袖中掏出两枚金灿灿的黄金塞进他手中。
张苍眼皮子挑了挑,微微咧嘴:“说罢,有什么事。”
寇平这才压低了声音,笑道:“我家大哥在宫门外守了一夜,就等着进来拜见夫人,只望总管行行好。”
寇安辰?
张苍抹了抹下嘴唇,眼珠一转,心下已经思量过万分。
“夫人如今才刚醒过来,哪里有精力去召见外臣?若是被主公知道了,还不吃了我!”他说到后面声音陡然增大,面色沉了下来,好似寇平不识好歹的模样。
寇平不知他翻脸这么快,心里又不敢得罪他,急着道:“也是为了芸蝉姑姑的事情,昨夜我哥哥找了一夜的芸蝉姑姑,还是找不到!实在是慌得不成,才来求夫人的。”
就是找不到才好!张苍心底暗道。
“我实话和你说了吧。”张苍勾了勾手指叫他过来,压低声音道:“我实话和你说了吧,那位身子不好。眼下除了主公和小太子的事能惊动那位,现如今谁都不能吵着她歇息,若是我私下为了你的事去惊着了她,被主公知道了,咱们都得陪葬!”
……
“可,可芸蝉姑姑和我兄长……”
“什么芸蝉姑姑!”张苍拉下脸:“已经是出去的人了,与夫人还有什么关系!我话已至此,你看着办吧。”
他转身要走,身后寇平扑通一声跪下,磕着响头痛苦哭:“大人,您就帮帮奴婢的兄长吧!芸蝉姑姑若是有个好歹,叫他怎么活啊!”
张苍低下头啐了一口,恨不得芸蝉不好呢,哪里肯去帮。
“夫人若是不能见外臣,可否让奴婢去见一见啊!”寇平声嘶力竭捶胸顿足。
张苍彻底拉下脸,头回也不回,离开了。
寇平哭的不能自持,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怎么好好的两个人,一夜之间就成这样了呢?看那兄长的样子三魂已失了两魂。
哎呀!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