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还在想。
穆家的嫡女,明明也该死在灭门惨案里。
可是害死她全家的少年,却背着她,跋涉过千山万水,硬生生以自己的天赋让穆轻衣也跟着进了万象门,成为祝衍仙尊的徒弟。
可是她甚至不被承认,寒烬后进门,也被她喊作师兄。究竟是周渡救了穆轻衣,还是当时的穆轻衣救了愧悔难当的周渡,这一切根本算不清。
他只知道,师兄以命来还配,这就够了。
裘刀如行尸走肉一般离开讲学峰,可是经过玉雪峰时,却见被挖开的坟墓边上,围了一圈高阶灵符。白十一蹲在那,正一张张地认真摆齐,看到他,他似乎是一僵。
裘刀哑声:“你在做什么?”
白十一不好意思说本体让他来就是边发呆边干活的,只能拿着灵符沉默。
裘刀不愿意看到那空荡荡的墓,抬头看过去,却见少宗主峰隐隐约约,在云遮雾蔼中,仿佛始终在玉雪峰眼里。寒烬,他又想起寒烬。
这里是你选定的埋骨之地吗?你是想一直注视着她,让她在你目之所及里平安安乐吗?
她明明也知道,玉雪峰就在少宗主峰,也这样允许你了。
她对师兄也是。
明知道师兄是心怀愧疚,还是亲手杀了他以成全他做个了结。
穆轻衣。
她可以对他们那么冷血无情,却终究在最无情处,留了一丝温度。
然而这些成全最终也没有什么用。幕后之人容不下师兄,带走了寒烬,他绝不可能让他得逞。
裘刀咬牙,找到万起:“我们被幕后之人调虎离山了,昨日的妇人,是他们为扰乱我们视线,刻意引来旁观的幌子,寒烬虽然不是真为师兄所杀,但他毁了寒烬躯体,也一定担心有什么副作用,他一定会回来!”万起看着他,嘴唇挪动,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身旁的师弟却看不过去了,面带悲戚和不忍:“裘师兄,您不知道吗?昨日的妇人就是试探,今日,师兄修炼邪功,献祭整个莲花村的传闻就已经天下皆知,他们都说找到目击证人了,所以要重新定罪,不仅要盖棺定论,还要毁了师兄的洞府和法器!”沧海就在裘刀身上,可是这把灵剑现在好像死了,主人死后它的灵智也跟着消散,现在不过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
师弟咬牙:“少宗主和祝衍仙尊已经前去迎接仙盟的...…”
裘刀确实不知:“可是仙盟明明应允,由我们来调杳!”
万起忍无可忍,抬头怒声:“可是事实就是我们不仅什么都没查到,还坐实了师兄就是罪人的事实,我们让那个妇人改口作证他就是在那日进入了莲花村了!”万起不想对裘刀恶语相向,他也知道裘刀对寒烬心生怜悯,不忍他死后遗体还受此折辱,可是寒烬是他的同门,师兄难道就不是他们的师兄了吗?
他还记得他说过,师兄救过自己一命,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师兄蒙冤吗?
裘刀想开口,但是千钧痛苦好似堵在他喉咙里。万起转身,咬牙:“师兄如果还想挽回,就和我们一道吧。”
可是他心里知道,没有人能为师兄翻案了,除非穆轻衣决意不从。可是现在宗门风雨飘摇,她凭何为师兄抵抗整个仙盟呢?
仙盟的人在议事堂聚集,来的人不多,可架子很高。为首的修士坐在主位,神情淡漠,无形之中透露出几分高境界修士的高傲,灵气一波动,万起裘刀他们竟都感到压力。
那是元婴修为。
穆轻衣也在下位,仙盟修士的一旁是极少出现的祝衍。他完全不受对方威压影响,可也没有开口。修士名叫邹其,他面容端肃,不紧不慢:“红莲功法祸乱贵宗及周遭百姓一事,影响甚大,仙盟听闻有凡人可为周渡罪行作证,特派我来了解一二。”
是了解还是了结?
穆轻衣不想仙盟插手,虽然她在仙盟中有人但是不代表仙盟就听她的好吧。
但是真给马甲这么定罪了,她以后想动什么手脚都不方便了,正欲开口。
祝衍马甲和她对视一眼。
然后白发仙尊淡漠说:“既然已经定案,恍闻。”他身侧的弟子向前一步,双手递出宗门鲜少用的万言榜,此乃地级法器,可以悬挂在宗门之上三月不绝。万起一见便知道祝衍仙尊要做什么,他怎么也想不到仙尊对师兄平日关心心甚少,居然这么狠心,可是还没开口,穆轻衣先起身。
意识到自己失礼,她沉默片刻,开口:“师尊。”她很少喊祝衍师尊。
也许是因为知道祝衍一开始并不想收她,也许是知道自己名不正言不顺,也许是即使她受祝衍很多偏爱,但本质上她和这位仙尊师尊仍然不甚亲近。
所以他们名义是师徒,祝衍也对穆轻衣很是纵容,可是他们一道出现时,从不会有人觉得他们有什么超出师徒界限的感情。
他们甚至怀疑祝衍肯为穆轻衣找药人,调动天才地宝,不过是因为师兄根骨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