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站在后花园的假山边,静静地等着张居正。
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到花园里来,即便有人,隔着假山,别人也很难发现她,这是上次张居正特意叮嘱过她的约会地点。
昨夜,不知何时下起一阵酥油般的小雨,尽管天气依旧寒冷,可春意却也从裕王府的后花园透了出来,尚未到年关,假山边迎春花的枝条上,就已经有许多金黄的花骨朵,含苞待放了。
晌午刚过,正是裕王下学的时分,他说过的,会日日来找她,直到她肯见面为止。
太阳稀薄的影子被乌云遮住的时候,初雪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缓缓回头。
张居正一身淡青色织锦棉袍,双目如电,站在一棵梧桐树边,默默地注视着她。
初雪心中一窒,勉强想挤出个笑容出来,却始终笑不出来,于是便道:“你来了?”
“初雪,你今天,和往日大不相同。”
初雪心中一痛,定了定神,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我今天,是和往日不一样了,你好好瞧瞧,我到底哪点不一样?”
张居正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渐渐的,他的目光中柔情大盛,伸出手就去揽她的腰。
她却一下闪在一边,避开了。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手停顿在半空,收也不是,伸也不是,就这么僵了一会,他才慢慢地放下手,缓缓道:“才不过几天功夫,你却判若两人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初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无波:“难道你没发现,我今日戴的耳坠很别致么?”
听她这么一说,张居正这才注意到,她的耳朵上戴了一副金环耳坠,豌豆大小的绿宝石,即便没有阳光照射,也是熠熠生辉。
“这是祖母绿的宝石,很贵重,是上次王妃赏你的吗?”
初雪摇了摇头:“王妃怎么会给我这么重的赏赐,这是王爷赏给我的。”话一出口,她旋即低头去摘身畔迎春花的花苞,不敢再看他的脸。
张居正浑身一震,过了半晌,方冷冷地开口:“你这些天来不肯见我,莫非就是为了这个。”
她轻轻咳嗽一声,极力控制住颤抖的声线:“是的,裕王想纳我为妾。”
沉寂,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黯淡的日光照在身上,越发觉得寒意袭人,昨夜的雨,沥沥淅淅,直下到正午时分方停,梧桐树的枯枝上凝结了许多透明的水珠,被风一吹,便滴落到池塘里,一声一空,惊心动魄。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比一生还要长,张居正终于开口了,他艰难地,涩声问道:“初雪,我不明白,当日在那个巷口,咱们明明说的好好的,怎么你这么快就变卦了?”
初雪拼命压下了自心间泛起来的泪意,不能哭,千万不能哭,这个时候一哭,就前功尽弃,两家人的性命,可都是攥在自己手里呢。
张居正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厉起来:“既然要跟我分开,就抬起头看着我,明明白白的跟我说,不然,我可不认账。”
初雪将心一横,蓦然抬头,直视着他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提高了音量:“裕王已经给我这定情之物,你就不要天天来找我了,不然,对谁都没有好处。”
听了此言,他英俊的眉眼瞬间凝固,随后便开始扭曲起来,她闭上了眼,有某种不知名的东西,令她的心慢慢地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她不知道,这是她终其一生,再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初雪,问问你自己心,这真是你想要的么?”张居正嘶声问道,他实在难以置信。
初雪垂下眼帘,不忍直视他,也不忍直视那个真实的自己。
张居正呐呐地道:“不,不对,前后不过几日功夫,你就判若两人,这里头一定有缘故,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冲动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初雪猛地推开他,从牙缝里迸出一句:“我好端端地在此,能有什么事!”
他呆了一呆,心底的疑惑却越发的深了:“是不是裕王强迫你?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他若叫你侍寝,你就装病,我自有法子的。”
她用手轻轻扶住老梧桐粗大的身躯,那声音飘飘渺渺,仿佛不是她自己的:“他没有逼迫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张居正的语气里终于迸发出无法自抑的怒意:“既然你对他有意,为何那日在巷口,又是那般?”
她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找我,我——从未说过喜欢你。”
张居正顿时如遭痛击。
今日,若不让他死心断念,日后只怕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苦楚,既然如此,何不断个干净,他难过一场之后,就把她彻底忘记,岂不是好?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突然前所未有的激动起来:“裕王说,只要我跟了他,就给我名分,日后他继承帝位,像我这样的潜邸旧人,最低也是个妃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