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
季慈愣愣地盯着不远处的人。
空气可以改变声音传播的速度,连其中内容都能够被改变不成?
“孤说,”李稷苍白的脸上,嘴角上扬。“你想要从坟里掘出来些什么,孤提前多带点进去。”
原来真的没有听错。
季慈眼睫上下闭合又睁开,看着李稷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失血过多让李稷浑身没劲,可他面上的笑意却不改变,看着季慈,深邃而专注,好似真的在等她的回答。
好像只要她说出一个想要的东西,便要揽尽全天下最好的递到她跟前。
季慈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剧烈到她的耳朵里,已经被她的心跳声占据,再也听不见其他的东西。
她要什么呢季慈问自己。
好像什么都不需要。
“想好了?”
李稷带着几分戏谑的神情。
季慈这才反应过来李稷在打趣她。
她脸上瞬间腾起来两抹绯红的颜色。又红又热,好像身前的火舌已经舔到了她的脸颊。
“等我能够考古到的时候,莫说是陪葬品,恐怕王上都已经是一具枯骨了。”
两千年呢。
很少有事物能够在时间的长河里静静等待两千年,再次出现的时候依旧如初。
就连青铜器也不能,那样金光夺目的颜色,变成一堆带着斑斑青锈的文物。
至于人,那就更加不可能了,能留下一把尸骨在,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所以——
“王上能好好活下去,就是臣最想要的。”
季慈带着慨叹般说出来这句话,连自己都愣了一会儿。
她其实是想要李稷活下去的。
活成那个统一九州的君主。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心酸。
如果李稷日后不要施行那些令人发指的政策,那该有多完美啊。
她暗地里一直支持辞颂和穆国的计划,是不是就能够停止了。
季慈心里的纠结传不到李稷耳边去,他只听见季慈说,希望他能活下去。
“孤的季大人,是不是有几分喜欢孤?”
李稷浅笑着看着她。
季慈心虚中带着几分肝颤。
她是不是喜欢李稷?
喜欢吗?
季慈正色道,
“自然是喜欢的。天下苍生都是王上的子民,天下万民都爱戴您,我也不例外。”
季慈垂下眼睫,伸手拨弄燃起来的火焰,不和李稷的视线对识上。
她自然是喜欢李稷的,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崇拜,否则,她怎么会一意孤行,去研究这一段回报不明的历史时期?
至于其他再多的,季慈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孤说的不是这个。”
她还是和以往一般无二的回避,在做安和王姬时是这样,在做他的季大人的时候,依旧是这样。
一贯无情,一贯冷漠。
谢施手上有能够让季慈恢复那段记忆的药。
李稷突然庆幸,谢施在他手上,真是最好的一步棋。
季慈不恢复记忆,他们之间才能够维持当下的关系。
即使季慈回避他的问题,却愿意带着他在深山中苟且。
他想象不到,若是季慈想起来,他们之间会走到哪一步。
“王上,你休息吧。夜深了,明日我们想办法联系我们的人。”
季慈强行岔开话题。
两人心里都藏着对方不知道的秘密,算起来,谁也不欠谁的。
李稷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声好。
墓中狭窄的与外界连接的墓口,那时抬眼正好能够看到一轮月亮在通口出的天空上。
“好圆的月亮。”
季慈说。
算起来日子,今日是本月的望日,十五。
还没有经过后世工业化污染的深山老林里,月亮不仅圆,而且明亮。
也许这是她同李稷最后一次这样和谐的坐在一起看月亮了。
尽管是在逃亡途中,依旧万分安宁。
“等中秋,会更好看。”
中秋啊。还有大半年,谁也说不清楚,这大半年会发生些什么。
“我去守夜。”
季慈如何听不出来李稷话里的意思?
等到中秋,他们是不是还能在一起看同一轮月亮。
莫约是,不可能了。
季慈却不敢回答他,只好借着守夜的理由,头也不敢回,出了墓穴。
将墓穴口用树枝拦住,季慈借着明亮的月亮在周围小心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