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赎剑宗(九)(1 / 4)

热症来得快。

白虞迷迷糊糊睡着,热火不知何时从体内烧起来。眼皮发涩,脑袋开始昏沉,浑身骨头发软,全身力气被抽干一般。

万籁俱寂中,猝不及防间耳边炸开声类似爆竹的巨响,窗外人声鼎沸,锣鼓声响不期然闯入耳内。

隐隐约约几句闲谈声音传进来,似还有女人小声嘤咛。

“新郎他......”

“呜呜呜呜要不要告诉小姐?”

“大喜的日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什么新郎,什么大喜,无妄峰何时有了婚嫁的喜事?

勉强睁开双眸,入目是摇曳红烛,噼里啪啦炸开一个小火花。

白虞瞳眸一缩。

这里是......

她的闺房?

离家数年,房中布局已然发生变化。

她缓慢地环顾四周。

整个屋子浸泡在红色里,梁上裹红绸锦缎,桌上红烛泣泪,地面上铺陈着不知名的粉色花瓣,一路蔓延至她脚下。就连床上也摆满了寓意“早生贵子”的红枣。

仔细辨认,墙壁上挂着自己幼年随手涂鸦画作。

这才心中做下判断,她确确实实回家了。

可是怎么会呢,她现在不应该在无妄峰吗?

白虞挪步于镜前。

一方铜镜映出女子芙蓉面,面容精致白晰,花钿粉脂。体态比无妄峰那时略显丰腴,更显得富态之美。

凤冠霞帔,红锦金线缝边,韶光流转,俨然一副出嫁女子的装扮。

她何时要嫁人了?

嫁的又是谁?

一大串疑问涌现在脑海里,等不及她慢慢去回溯记忆。

房门被人推开。

“裕年?”

“小姐!小姐!”裕年顶着双哭得通红浮肿的眼睛,鹅蛋脸上布满泪痕,声音颤颤巍巍,“姑爷他......姑爷他......死了。”

“姑爷?”什么姑爷?

“姑爷死了,我们快逃。小姐我们快逃,再不逃妖族就打过来了。”

边说着,疾步上前,不由分说拉过白虞的手就往外跑,好似背后追着什么吃人的怪物。

裕年力气出奇的大,白虞一个不晃神已被她拉出闺房,这只与她差不多般大的手因为用力青筋暴起,死死钳住她。

白虞分毫逃不得,任凭她呵斥挣扎闹腾,裕年都置若罔闻,从不曾回头。

嘴里还一个劲反复念着“姑爷死了”、“快逃”。

倏地,天际降下一道惊雷,划破苍穹,闪白了大半边天。

白光下,白虞看得清楚。

......

这个裕年,没有脸。

更确切一点,她的五官竟然在消失。

原本分布均匀的五官不知何时移了位,左眼珠子内陷进去只剩东倒西歪的几根睫毛留在眼眶上,鼻尖歪斜与翻转的嘴唇黏连在一起,鹅蛋脸上浮出密密麻麻青筋凸起。

那青筋在动,好似某种蠕虫在皮下快速窜梭。

不过是瞬间功夫。

她眼睁睁看着裕年自己的嘴巴吃掉右眼珠子,然后是鼻子......软烂的血肉在齿间嚼动,最后那人脸皮蠕动如狂潮般吞没嘴唇。

裕年彻底变成了无脸人,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点,还兢兢业业拉着白虞奔命。

眼珠子没了看不见路,她狠狠撞上柱子,额角留下鲜血也不在意,站起来继续跑,仿佛在坚定地完成某种使命。

“快跑,姑爷死了。”

白虞死死盯着没有嘴巴的“裕年”。

她又听见微弱闷沉的声音。

“姑爷死了。”

“快跑,妖族来了。”

这声音,竟是从裕年肚子里传来的。

“姑爷死了。”

“......”

白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挣开眼前的桎梏,白虞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

疾风划过耳畔。

跑!快跑!

这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姑爷,什么妖族,通通都是假的,都是她做的一场梦罢了。

她不是待嫁的新娘子。

她是剑尊的弟子,她住在无妄峰。

不知跑了多久,跑出多远。

白虞这副娇弱的身子骨已经撑到了极限,心如鼓擂,脚下似灌了铅,再也挪不动半步,不得不停下喘息。

耳畔喧嚣也随着脚步一瞬间停下。

四周荒凉一片,野草衰败,目之所及只有几株枯槁树木。黑暗的阴影笼罩住羊肠小道,晚风吹拂发出沙沙的声音。

梦境里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