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哲布之母?”宋照岄思及初到岚州的那日季息的叹息。
“不错,突厥有‘父死娶母,兄死娶嫂’的惯例,如今哥舒海日古虽与哥舒哲布不和,对其母倒是敬重得很,因而二人之间全赖可敦居中调和”,袁鸣宇捏起桌上那封突厥来信,“而这次提前买粮,搬空岚州恐是哥舒哲布私下与佟烨等人商议的,哥舒海日古事前并不知情,只听哥舒哲布打了包票,便放手给他,但现下战事大败,哥舒海日古追究起来,自不会念当日情形,他派佟烨来此,意图即是夺其性命,也顺势打压哥舒哲布在突厥军中的势力。”
宋照岄心下稍明,却听季息接着道,“但也不排除突厥出尔反尔,此前他们这种事做得还少吗,今冬或许能消停一阵子,可等来年,这终究是个隐患。”
“将军所言有理”,袁鸣宇走至舆图前,指节敲在忻州,“突厥这信看似求和,实则处处暗藏杀心,且说赔地一事,当我们是傻的吗?”
宋照岄心知在座数人对忻州都有数,便不再多言,这是一个进难攻,退难守的位置,前有代州的五台山和雁门关天险,北出甚难,后是滹沱水河谷平原,一马平川,若骑兵自上冲锋而下,几乎不可抵御。
季息描画着舆图起伏,又令石隽将余忞和曲岩心叫来,共商此事。
“突厥给我们忻州,不就是给我们扔了个空粮袋子,只等我们装好粮再抢回去”,曲岩心见了这信便乐出声,“这算盘打得响啊!”
余忞则不客气得多,双手撑在案上冲季息道,“谁稀罕他送的,末将点兵,亲杀了过去,让这群狗娘养的知道厉害!”
宋照岄被余忞唬了一跳,她从未见过这种声气,哪像一个正经在编的将军,倒像个匪徒,她不自在地端坐在椅上,错开眼不再看那边。
“这像什么样?”季息将余忞撸下去,眼神向宋照岄那里一点,对余忞肃声道,“把你的土匪样子收起来,今日赵娘子也在,嚷嚷闹闹的成何体统!”
余忞这才注意到宋照岄,脸红了个通透,只是在黢黑的皮肤上,如一只烧红的铁桶。
见房内众人都瞧着自己,宋照岄不得已先开口道,“忻州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能一举拿下雁门关,则此难可解。”
“赵娘子说得轻巧,雁门关易守难攻,哪是那么容易就拿下的,况且如今将近入冬,大军不宜长途跋涉,仅行军一项,就恐有性命之危。”曲岩心摇摇头,话虽不留情面,脸上却带笑。
“那可否与突厥协商,多予点钱物作交换呢?”宋照岄仍不死心。
这次没等旁人开口,季息就先柔声道,“娘子所言自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法子,可娘子不曾与突厥交往,不知其狡诈,我们多送,他们自然满口答应,可退不退就不见得了,哪怕是他们主动提出的忻州,等诸事交接完,怕已近年节。”
宋照岄自知所言偏颇,方才情急之下,不及细思便脱口而出,她不再多言,却见季息对她温柔一笑。
袁鸣宇似被茶呛到,咳了数声,扶着炕案道,“如今就只有两种法子,要么不予钱粮,等寒冬耗死他们,春末便开战,要么签订盟约,先拿下忻州,来年再向唐林屯兵,谋夺雁门。”
数人目光聚焦于舆图之上,袁鸣宇所言的唐林便是忻、代二州交界处,沙河、恢河与滹沱水于此交汇,是屯粮驻兵、辖制水源的关键之地。
“袁少尹要向唐林屯兵?”石隽拿过书信细看,“唐林归属代州,恐不在此次赔地范围内。”
“无妨”,季息坐回书案后,示意石隽磨墨,“威逼利诱下,不信他们不给,以分毫不予相胁,再以微末之利诱之,令其将忻州连带唐林全部赔给我们,另外”,季息侧头同袁鸣宇道,“也烦请袁少尹再另备一份绸缎瓷器等礼物,送与突厥可敦。”
“将军思虑甚详,某这就着人去准备”,说着袁鸣宇便取了纸笔,在炕案上另列了份单子。
“将军要答应?”余忞起身走至桌前,“突厥小儿写这样的东西,是当我们好欺负,今次给他们脸,来日怕要得寸进尺!”
“余忞”,季息正色叫道,“我们为将者侵吞一地说来容易,可你不能不考虑兵士们和百姓的日子,如今已入冬,若再大兴兵事,损的是河东的元气,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余忞低下了头,闷闷不吭声。
宋照岄也同季息所想,一将功成万骨枯,若逞一时意气害了众人,才是不智之举。
季息同曲岩心对上眼睛,见对方亦有赞同之色,便一锤定音,“若直接回绝,他们今冬过不下去时,恐要骚扰岚州边境,到时百姓苦不堪言,不如以利换地,将唐林换了来,先求今冬安稳,战备屯兵,开春之际,夺下代州。”
说罢便起手回信,端坐于案前,半点看不出片刻前的杀伐之气,却似个书卷气的王孙贵胄。
石隽忽地停下磨墨的手,抬头同季息问道,“那佟烨要如何办,人还在前厅坐着呢。”
“佟烨那杂种也敢来!”余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