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你的态度,但我的确赏识你的绘图技巧。如果你愿意,制图员的工作是你的了。”
“我们之前在信中讨论的明明是工程师职位!”
“我当时是在与邦格‘先生’讨论那个职位。”
隐瞒性别这件事,的确是她理亏。乔叹了口气:“如果必要的话,我愿意从制图员做起。但我认为——”
“有一点要事先明确。我不是付钱让你思考,我付钱给你,是为了让你听从命令。”
“我无法不带脑子工作。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正如五翼机无法飞行一样。”
“够了!”韦纳姆吼道,“太荒唐了,我竟然在听一个连大学都没有上过的小丫头指手画脚!我是英国航空学会的创始人,我的学术论文被数不清的航空期刊重印。而你是什么?什么也不是,一个可悲的、没有任何资质的业余爱好者!”
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真想把自己一等荣誉的毕业证书甩在对方面前,但此时的伦敦,连那所叫“帝国理工学院”的高校都不存在。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乔咬着嘴唇深深吸气。
“傲慢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您。您拒绝面对自己出错的任何可能性,又或者,对我的偏见已经影响了您正常的判断力。您只要在风洞中测试过这个模型,就知道我说的不过是简单的空气动力学事实。
“对权威的盲从是真理最大的敌人。哥白尼的日心说推翻了托勒密的地心模型,代尔夫特塔和伽利略的比萨斜塔实验证明了亚里士多德的错误。就连您,阁下,您又为什么选择致力于航空研究?毕竟,开尔文勋爵断言‘重于空气的飞行器是不可能的’——他可是皇家学会的院士。”
乔毫不畏惧地与韦纳姆对视:“真正可悲的,是屠龙者终成恶龙。”
“好,很好……”韦纳姆简直要气笑了。他一把撕下乔刚刚画的那张三视图,狠狠揉成一团,又使劲地扔出去。
“如果你说完了,伶牙俐齿的小姐,就可以闭上嘴去画图。或者离开这儿,永远不再回来!”
乔将先前铺在桌上的图纸重新卷起。
“我不会浪费生命去尝试让一扇百叶窗飞起来。”她不客气地讥讽道。
“那我就拭目以待你的成功了,邦格小姐。”韦纳姆毫无感情地说,“我十分怀疑是否会有那么一天——至少在英国不会。”
乔走出韦纳姆的宅邸,沉重的橡木门在她身后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二月的风凛冽地刮过耳畔。她把外套裹得更紧,试图抵御内心深处的寒意,却徒劳无功。
伦敦的街道上熙熙攘攘,马车的叮当声与街头小贩的叫卖声汇成一片。乔无意识地向前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南肯辛顿。
自然历史博物馆华丽的赤陶立面映入眼帘,再向北,则是锻铁圆顶的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夏天的时候,她曾在这里参加了毕业典礼。
航空系大楼本该在的地方如今却空空荡荡,如同她来伦敦时怀抱的所有美好憧憬。
是的,她搞砸了一切。要是刚刚不那么冲动就好了,乔沮丧地想。
可她分明没有错!
韦纳姆的设计注定行不通,难道要她颠倒是非,违背科学又违背本心?!
冬日的残阳穿过光秃秃的枝桠,散落在少女姣好的眉间。她抬手遮住眼睛,有可疑的水渍沾湿了眼角,在太阳下反射出微光。
“……乔!是你吗?”
在伦敦街头听到荷兰语可不常见——她本能地抹去泪痕,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