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底可以多自私？

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上来。

“小叔，医院为什么要我妈签这份同意书？我妈她根本不懂英文，医院为什么要骗她签这份捐赠书？我爸他还没死呢，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在乔璟忱和顾倾念可怕的沉默中，隐忍了半天的乔钰婷，情绪彻底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小叔，我该怎么办？我爸怎么办？我妈怎么办？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乔钰婷哭得撕心裂肺，顾倾念心疼地用力抱着她，也默默流泪。

驾驶座上的乔璟忱，沉默地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个哭泣的女人，不知作何安慰。

乔钰婷的第一串问题，乔璟忱不知该如何作答。难道要残忍告诉她，骗孙美琴签下这份器官捐赠书的不是医院，而是乔家自己人吗？

乔钰婷的第二串问题，乔璟忱却是心中有答案。

乔家如今成了狼潭虎穴，乔钰婷一家羸弱，继续留在这里，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不如远离是非之地，去国外重新生活。他在国外有现成的房屋和产业，要安置乔钰婷一家是不成问题的，

给乔钰婷和乔睿俊找两个好学校，对乔璟忱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孙美琴习惯了陪伴孩子，

让她去国外陪读，她也肯定乐意。

至于乔睿轩，乔璟忱微微有些头疼，他身上的寄生人格不除，乔璟忱也颇感无从下手。原本指望着许英博替乔睿轩治病，如今许英博被卷入乔家恩怨，麻烦缠身，乔璟忱都无颜面对这位兄弟。

“小叔，你和念姐姐都会帮我的，对吧？”

就在乔璟忱为乔钰婷一家做着打算的时候，狠狠哭完一场的乔钰婷也恢复了几分平静。

“嗯。”

乔璟忱从后视镜里与着眼皮的乔钰婷对视。

习惯了看乔钰婷没心没肺的笑脸，她现在这憔悴的模样，让乔璟忱不忍直视。

“小叔，你们知道这份器官捐赠协议的真实含义的，对吧？你老实告诉我吧，好不好？小叔，我是成年人了，我受得住。”

乔钰婷此刻已经忍住眼泪了，眼睛干涩得要命，又痒又痛。她最近哭得太多了，尤其是今天，似乎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一样。

乔璟忱再次沉默，他瞥了一眼乔钰婷身边的顾倾念，却见她漠然地转过了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乔璟忱呼吸一窒，胸口有绵密的刺痛蔓延开来。

下午顾倾念在乔氏会议室跟他吵完之后，就对他冷淡了许

多。内里缘由，乔璟忱不敢细究。

“钰婷，你爷爷心脏衰竭，一直在找合适的心脏源。”

必须有人当侩子手的话，乔璟忱没有选择。

乔钰婷先是错愕，而后悲怆。

她懂了！

原来要她父亲性命的，除了她那个心狠手辣的姑姑，还有她那个她以为慈祥仁爱的爷爷。

“怪不得当初许叔叔说可以给我爸做手术的时候，我爷爷他……压根没打算伸出援手……”

乔钰婷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绝望而安静，却比任何时候更让人难受和窒息。

顾倾念已经再也无法在车里待下去了，她打开车门，跨了出去，大口呼吸。

乔璟忱倍感无力，言语苍白。

“钰婷，这或许……只是个巧合……”

“小叔，我爸他……从小对我们很好，我……还是相信我爸是个好人。如果……如果我爸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替我爸爸向你道歉。”

乔璟忱抿唇。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没打算追究，你也……不需要代你父亲道歉。”

流着眼泪的乔钰婷，突然就笑了。

“小叔，我念姐姐一直说你是个好人，我现在才知道，你不止是个好人，还是个圣人。小叔，

无论如果，谢谢你能原谅我爸爸。可是小叔，我不是圣人，也不想做个好人。他们害了我爸爸，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乔钰婷凑近乔璟忱，眼里带火。

“小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打算报仇，但是我要为我爸报仇。小叔，你帮帮我，我来一起帮你报仇，就当替我爸还债好不好？”

需要复仇吗？乔璟忱摇头。

一直以来，他只是想找一个答案而已，关于他自己，关于他母亲，关于乔家的亲情。

他的母亲从小将他教养得很好，从小教会他的只有感恩，不曾在他心里埋仇恨的种子，也从未教过他报复。

苏眉从她的宽容坚韧和爱浇灌着乔璟忱，将他养成了一个心中有光的人。内心丰盈的孩子，不会被仇恨蒙蔽眼睛。

原谅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这是苏眉那本带锁的笔记本里，封面上的字。木制的封面，那行字是苏眉用刀一笔一划刻下的。

乔璟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