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公主诸人也不再有来往。她不相信定北王对燕廷的存在毫无芥蒂。
只要他有一分芥蒂,她便能使这分芥蒂为她所用。顾听寒闻言倒是神色不显,只冷笑一声,慢慢收回视线。他眸底黑沉沉的,起身走至台阶前,方回头慢慢道了一句。“圣人差礼部为燕廷拟了各世家大族中适婚女子的名册,册上有二十一人,却无一人姓江。”
寒风中,他目色稍冷。
纵然他与江家同气连枝,却不代表着他愿被江向嫣几句话左右,轻易当刀使。
江向嫣想要燕廷那便凭她的本事,若是敢动阿穗,他也必然不会放过她。
暮色低沉,寒风乍起。
檐下铜铃作响,殿前灰雀二三。
空青推开门,披着一身山林间独有的霜寒气闯入殿内。他将长剑随手搁置在门后的乌木托盘上,几步行至内室。看见案前那道积玉濯雪般的身影,脚步反而慢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踱到内室。
“公子,九公主自有燕小将军相送,何须属下去寻。要我说,您与其管九公主,不如好好思忖下太傅那儿该如何交代。”见面前的白衣公子神色不变,照常提笔落墨,空青提着的心才安稳放下来。
他寻了处座椅随意坐下,端起面前的杯盏,一口饮尽,忍不住嘀咕。
“虽没接着人,好歹倒是捡着了您的披裘,倒也算不枉此行。”
云敛笔下微顿,方才抬起眼,余晖衬得他眸色浅淡,语气冷然,“送出去的东西便不再是我的。”
空青诧异,“那属下拿去烧掉?”
见公子不语,空青权当默认,便要去唤宫人,只是他方站起,便听见云敛吩咐道:“送去归云殿。”归云殿,正是九公主在行宫的住处。
空青一时又不解起来,索性也懒得去想,只瞧着公子于案前写信。
待落下最后一笔,云敛将信纸入封,由侍从上前取走,方才向门外走去。
候在门侧的侍女垂着首捧来银云纹披裘,门外的寒气滚落进来,天际乌沉沉的,嵌着一弯月。
他清晰地于这霜冷的云水香中捕捉到一缕突兀的幽香。“以后内殿宫人勿要熏香。“云敛淡淡道了一句。侍女俯身后退一步,惶恐道:“禀大人,至行宫后,四下宫人无敢熏香。”
云敛方才慢慢掀起眼皮。
而那缕清甜香气长久不散,幽幽传来,又似栀子花打湿晨露的气息。
他的眼前忽而浮现出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脖颈上方一点一点晃动着的东珠流苏。
室内难得落入沉寂,半晌,他轻笑了一声。入夜后,行宫大殿内灯火通明,来往宫人脚步匆匆。弘文帝负手踌躇,殿外有宫人通禀,听见一声紫薇令,神色才有所缓和。
“如晦,"他起身相迎,“今日之事可有眉目?”身后有侍从垂首捧着托盘而入,云敛步履平稳,不卑不亢地见过礼后,却并未曾提及太子,反而道:“行宫入夜寒凉,陛下应多保重龙体。”
弘文帝看见云敛,心神难得松缓几分,此时心底更是生出一丝慰藉。
此时不提群臣,便是连他自己都更挂念太子,云敛却始终将君主放在首位。
云敛不仅不像满心江山社稷的固执朝臣,亦不像那等逸言作伪的宦官宠臣,言行如此妥帖,叫他不能不爱重。“太子平日里被朕护得很好,东宫禁卫皆是精锐,此次冬猎倒给了他们可趁之机,假以猛兽之手,此番设计,云卿以为,是何人之手?”
云敛反答:“陛下心中已有决断。”
弘文帝起身,向前慢慢踱了几步,窗外星稀如点,唯一一轮明月亘古不变。
“昔日卫王朝飘摇,朕与江国公,顾将军三人曾月下结义,立誓要平外敌,清内乱,建立一个海晏河清的王朝,当时少年意气仿佛还在昨日。”
身后云敛长身玉立,目色冷淡。
弘文帝叹了一声,接着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1」。刑部若是查不出来,云卿,便且治个江家护储君不周之罪罢。”
年岁渐老的帝王,终是生了恻隐之心。
离开行宫主殿已是入夜,四下灯火渐次亮起,衬得宫墙外树影幢幢。
空青跟在后面,低头踩着树影说道:“这大周皇帝明明如此看重太子,而今证据摆在了面前,他反而不去追究,真是怪哉!”
云敛闻言反笑,“你当真以为,他是不忍动江家?”皎洁月色衬得他声色清冷,空青听了公子的回答,顿时生了兴致,“还请公子解惑。”
“江家如猛禽,硬拿只会使野兽反扑,只能先削其利爪,拔其锐齿,今日之事,与其治谋害储君之罪,不如治保护储君不周之罪。于此事上,皇帝看得比你清楚。”空青稍一思忖,方觉恍然,便听见公子又问:“太子那边如何?”
他答道:“本就未伤及要害,皇宫内又调了不少御医过来,自是无恙。”
云敛忽而停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