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河从后面追了上来,拎着一只桶,还抓了一把水瓢。几人正走着呢,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车牯辘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一架马车从村东头过来。
别看这是个大村,整个村里真没有几架马车。那马车一看就不是村里人所有,应该是外头又有人来了。在场三人都清楚,最近外面来的人,几乎都和高石头兄弟俩有关。而这兄弟俩又与他们有一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凡有人来找兄弟俩,他们都会多注意几分。果然,那马车到了高石头院子外就停了下来。温云起距离那边有十几丈远,高火生眼前一片模糊,他不太看得清楚那边的动静,于是快走上前。三人赶到,马车上下来了四个婆子,连同车夫一起,直接闯进了高石头的院子。
高石头全家人都在,孩子们都吓傻了,张氏看到几人来者不善,刚想要躲,却已经迟了,是个粗壮的婆子扑上前,将她拖到了路上。
张氏做了十多年的贵夫人,此时吓得惊声尖叫,连声喊着救命。
看四个婆子的衣着打扮,应该是出自大户人家。高石头在一开始的慌乱过后,心里还在迟疑要不要帮亲娘,就已经猜到了几人的身份。
这些人应该是从白府而来,也或者,是母亲做白夫人的时候得罪的仇人。
无论哪种,高石头都自认得罪不起大户人家。汪喜梅带着几个孩子避进了房中,高石头留在最后,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帮亲娘呢,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来是车夫扑了过来。
高石头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已经被车夫瑞了两下小腿,霎时他小腿一麻,整个人都站不住,扑通跪在了地上,然后就被车夫摁趴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他还听到车夫大喊:“你个不长眼的非要来救人,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车夫一边吼,雨点般的拳头就落在了高石头的身上,痛得他吡牙咧嘴。
高石头身上有疼痛传来,才恍然明白车夫喊了什么。他感觉自己冤枉死了,什么非要救人?他哪里有救人?这人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故意找了借口打他。“救命!快来人啊……救命啊…
众人围拢过来,这村子都是逃难而来的人聚集,不是那种族村,也不怎么排外。
这几个人跑进村里动手打人,只打高石头母子两……这应该是母子俩得罪了人家。
人家的私人恩怨,外人可不好掺和。
再说,村里见过世面的人都说了,观那几个婆子的衣着打扮,出身不一般。他们普通庄户人家,可得罪不起城里的贵人。
看热闹的人挺多,还越来越多。但无论高石头如何呼喊,愣是没有人上前相帮。
婆子和车夫一行五人,将母子俩打得浑身是伤,脸肿得跟个猪头似的,然后车夫一挥手,四个婆子进了车厢。临走前,车夫还居高临下叫嚣:“老爷说了,你要是不服,可以去衙门告状。”
语罢,马车掉头,很快消失在了村里。
高石头痛到爬不起来,趴在地上的他只看得见自家门前有一大片各色各样的脚,大的小的,男的女的都有。今儿简直丢尽了颜面。
其实高石头有感觉到自己和养父母撇清关系之后众人对他态度的变化。
百花村虽然是逃难的难民聚集而来,但这村里的人都落户了百多年,高家也是那时来的。大家同命相连,平时不够友好团结,可也不会随意和邻居们交恶。高石头没有和养父母断绝关系,但是,关于他的身世早已经在村里传开,都知道他不是高家夫妻亲生……所以这事情传得越广,众人都不太看得起他,也不爱搭理他了。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不是村里人,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孝顺养父母。
就比如这会儿,若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被外人打到了门上,众人即便不帮忙,也绝对不会站在门口眼睁睁看他挨打,不会在村里人挨打受伤之后也没一个人上前帮忙。张氏养尊处优多年,承受不了这样的疼痛,但她一个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趴在地上也不像话。“喜·……
汪喜梅这才从屋中走出来,尴尬地跟亲婆婆解释。“不是我不帮忙,方才孩子哭得厉害,孩子那么小,我怕他哭哑了嗓子,所以哄了哄。您不要生气,我这就扶您起来。”
一边弯腰去扶人,一边冲着门口的众人嚷嚷,“麻烦你们哪位好心人帮忙请个大夫来,多谢了。”高木头也在人群之中,虽然他们不是亲兄弟,但多年来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生更胜亲生,外人都过来帮忙了,他这个大哥不来不合适。
“请周烂脚吧。”
温云起
周烂脚就是个半吊子,确切地说,连半吊子都算不上。请他来治伤,这伤还能好得了?
汪喜梅知道周烂脚不靠谱:“去城里请,我会给酬劳。”
张氏闭着眼睛,眼泪不停往下掉,此时出声道:“准备马车,我要进城。”
她得弄清楚今天这一场打是白家的长辈赏的,还是白三爷干的。
如果是前者,她得把这件事情告诉三爷,请他看在孩子的份上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