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身子不适,向来不喜宫人近身。
便是健康之人,躺着饿两日,这会儿都该浑身无力了,魏鄞修严重得多,他死了两天。
不过经过一晚上的恢复,不像起初那般动弹不得。
他漱口后只喝了半杯蜜茶,其余一概不食,目光沉沉道:“先上早朝。”
魏鄞修死去的那十年,知晓了许多事,虽然并不连贯。
其中一个画面就是在金銮宝殿上,勤皇叔咄咄相逼,要登基称帝。
太后自然是属意自己另一个儿子珞王,可是勤王势大,辈分还高,乃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魏鄞修探究过自己的死因,勤王的嫌疑非常大,而珞王也没能摘干净,他的皇叔和皇弟。
不禁心下冷笑,是谁干的无所谓,一个两个的都别想活了。
既让他重回人间,便轮到了——他们的死期。
边上的焉闻玉,瞧见这人一脸阴沉凶神恶煞的模样,垂下脑袋不敢多看。
她的心里比昨天更彷徨了,本以为嫁了个死人,如今死人活了,往后她怎么办呢?
训德得知圣意,半点不敢耽误,手脚麻利地给换上朝服,头戴冕冠,来不及安排龙辇,一抬舆轿匆忙出发。
一群人拥护着离开了重昭殿,热闹的殿宇霎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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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嬷嬷把焉闻玉安排到偏殿去洗漱,指了两个小宫女给她,梳头洗脸,呈上膳食。
宫中的早点精致可口,焉闻玉连着几日没有好好吃东西,今天稍微多用了点。
丁嬷嬷一改昨日那冷淡的态度,脸上堆起笑意,道:“姑娘真是好造化,往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焉闻玉侧目望她:“嬷嬷何意?”
“姑娘如今可是后宫第一人。”丁嬷嬷解释道:“陛下不仅尚未立后,也不曾纳妃。”
焉闻玉放下筷子,秀眉微蹙:“我还要留在宫里么?”
她不过是被买来配做冥婚的,还是暗中进行,如何能往外宣扬?
既然皇帝陛下没事了,便不需要她了。
丁嬷嬷说不准会如何安置她,不过……“姑娘正儿八经拜了天地,又给太后娘娘敬了茶,宫里自然有你一席之地。”
偌大皇宫,多养一张嘴还不简单么。
只要她留下来,以这神仙玉骨的身子,指不定就抢得先机怀上龙嗣,一切皆有可能。
“这……”昨夜套上嫁衣,焉闻玉只把自己当成死人的新娘,并没有深刻认识到她成为了‘皇帝的女人’。
现在皇帝活过来了,局面大不一样。
她就这样留在宫里?做那三千佳丽之一?
焉闻玉的第一反应,便是在想她能不能活,能活多久。
偌大皇城,举目无亲,她就是误入兽群的一只小蚂蚁。
指不定被谁误踩上一脚,就死得无声无息。
“奴婢瞧着姑娘不见欣喜,莫不是还想出宫去?”
丁嬷嬷打量她被家人卖了,也没哭闹寻死,还以为是个懂得谋划的聪明人。
焉闻玉微微一顿,回道:“是。”
太后娘娘花了五百金,倘若不问她要钱,平白放她走,那她就回去南丘村,
那里有生她之人。
她的心里并非了无牵挂,她有爹娘,也有闺蜜,还怕梦见奶娘的死状。
“这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竟有人将它往外推?”丁嬷嬷瞠目结舌,脑袋咋就不通透!
“即便出去了,嫁个贩夫走卒,过得柴米油盐的日子,一个不好,还会再被卖上一回。”
卖儿卖女的人家,能是什么好人!丁嬷嬷这辈子可见过太多了,送进宫里做太监都已经算是好下场。
这话精准戳中了焉闻玉内心最惧怕的一点。
养母所作所为伤她的心,她已经了结过去,但生母那边又如何?她对焉家一无所知,他们又是怎样看待她这个女儿的呢?
……可即便做最坏的猜想,是不堪之人,也还是要回去眼见为实。
丁嬷嬷瞅她这样,一无贪念二无野心,索性不再多言。
但凡换个人,讨得陛下或太后的喜爱,总能在宫里搏出一条富贵路来。
遇上个榆木脑袋,就趁早歇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