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后面的赵明诚不由得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莫非,这位沈公子是看中了音娘?只可惜,此人并无官阶在身…
想到这里,他忽然骤然一喜:若是音娘能与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的赵知州结一段佳缘,往后,对方又岂能不为自己这姨父谋划一番前程?
他先前三番两次想邀请李世民来家中做客,本就是想与对方先笼络一番感情,再趁机恳请对方上书时顺带提起自己在青州的境遇,以希翼能借此唤起官家的怜悯之心,早日让他恢复官身前去为朝廷效力。
说起来,他的大哥二哥前几年就被召回复用了,只有他迟迟没等来朝廷的任命诏书,又岂能不心急如焚?只叹他吃了年龄最小的亏,在大哥二哥早就登上入仕之路时,他还在京师的太学中勤学苦读,好不容易等到他也顺利做了官,还没来得及在官场笼络下什么人脉,父亲就出了事牵连全家儿郎被罢了官身…
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如果不是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他又岂会真愿意在这门可罗雀的青州老家赋闲蹉跎一生,又岂能不想在朝堂做出一番功业?
从前无计可施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机缘巧合结识了赵知州,对方还是官家格外看重的人,他怎能不抓住机会一试呢?
当然,这也是他不喜欢宋卿臣的原因,自己辛苦养育音娘这么多年,对方虽然给了些许财物答谢,却只肯上书为自己求过一趟情,后来就全然不再搭理此事了,真是毫无人情味…
这样想着,赵明诚眼中立刻燃起热烈的光芒,大步朝院内走去。
按照如今官宦讲究人家的规矩,男客上门做客时,家中的女眷,自然该如上回一般回避的。
但赵明诚在笑着跟几人闲聊了几句后,就吩咐仆妇,去把李清照和宋时安也喊出来吃茶吟诗。
其实李世民几人并不介意此事,大唐民风开放豪迈,女子跟随丈夫一同见客,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对大宋土生土长的赵明诚来说,这是一种只会出现在民间粗鄙人家的行为,像他的母亲郭氏就一生安于后宅,从不会这般抛头露面来招待男客.…所以,他马上就为自己这举动,寻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官人们有所不知,内人鲍娘乃是当世难得的才女,她的诗词之才更在鄙人之上,连我家音娘也深得她的真传呢!”(1)
好在李清照并非扭捏计较之人,便大大方方带着宋时安来落座了。
如果换成旁人,她自然会考虑到音娘的名声,决不会为了“不能拂了丈夫的面子”这种观念,而肯带着外甥女出来待客。
但今日来的是贤名满青州的赵官人,而且她刚才特意留意了一番,那位呼延通判和沈文吏显然都很尊敬赵官人,目光也十分清明正派,绝不是什么别有用心心的道貌岸然之徒一一既然如此,她和音娘以百姓瞻仰一州父母官的名义出来待客,也是合乎常理的。
于是,这场冬至吃茶吟诗赏雪咏梅的小宴,就在一种主客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圆满进行着。
在今日,李世民才真正意识到,李清照的诗词才华竞已臻至登峰造极的境界,比起前人中的佼佼者也分毫不逊色,不由开口劝对方多写几本诗词文集存世。李清照强笑着将这事遮掩了过去,倒是宋时安瞥了一眼姨父脸上渐渐挂不住的笑容,不由垂头掩盖神色悄悄翻了个白眼。
只要读过些书的人都知道,姨母的才学灵性确实远在姨父之上,但这些年她为了照顾姨父的心情,把大量时间花在陪他搜寻勘写金石文录上,还要不时安抚姨父焦躁烦闷的心情,哪还有空再多写几本诗词文集呢?而且,姨父表面上对姨母极好,实际上家里的柴米油盐仆妇各种开销,都是姨母一人在张罗打理的。姨父虽然并未入仕,也多年不曾有过一分进账,但他在家中一向万事不管,还把所有的时间和大多的钱财都花在了金石古玩上,凡是他看上的古籍金石就一定要买回来,又怎么会看得到姨母的种种为难之处呢?
就连没有子嗣一事,姨父也话里话外各种“我不计较,我不会纳妾来与你争宠"的"大度”,不就是把不能生育一事怪在了姨母的身上吗?可她总觉得,没准是姨父自己不能生呢,郎中明明说姨母身体康健着呢。所以,她这些年亲眼见过姨母的种种隐忍,并不认为姨父真的很爱妻子,至少,应该做到像她的父亲一样,才称得上爱妻子吧?
当年,祖父为了逼父亲纳妾和续弦好为宋家添男丁,可是动了家法把父亲狠狠打过一顿的。也正是因为年幼的她当场就被吓晕了过去,父亲才执意要抱着她断亲离开老家的,因为他已经不再相信祖父母会善待她这个孩童了。想到这里,宋时安愈发替姨母不值起来,既然是夫妻,为什么是女子单方面为丈夫这般辛劳地付出,丈夫却能持之以恒地心安理得享受这一切呢?
她不满地飞快收回神思时,抬眼正好看到长孙无忌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她眨了眨灵动而狡黠的眼睛,对方立刻就慌忙收回了目光……
就在这个瞬间,她又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