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赵姬正皱着眉生闷气,身边围了几个宫里的郎中,忽见一男孩踏进殿中。
她心情本就不好,又来了个人打扰,刚想张口逐退,定睛看去时却见是丈夫的小儿子。
拉下的脸顿时浮出一个表面功夫的笑,赵姬咳嗽一声,勉强道:“原是公子成蟜,不知何事而来?”
“成蟜听说母亲偶患足疾,特来为母亲排忧解难。”
赵姬不以为然地牵了牵唇。连郎中都没有法子减轻痛楚,一个都没政儿大的小孩能有什么灵丹妙药。
“成蟜苦心为娘心领了,不必劳烦。”赵姬言罢,觉出自己态度不佳,又换上一副笑容。
“母亲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母亲,倒不妨让阿弟一试。”忽然,身后响起一道少年沉稳有力的声音。
成乔回首,见嬴政神色平静,和缓而言。
儿子何时这么信他这个弟弟了?
赵姬心内起疑,这时成乔已拿出一只陶罐,敲出几块碎冰,躬身道:“请母亲信任儿子。”
事到如今,赵姬也只能点头:“辛苦成蟜了。”
她随身携带了一条丝麻制的干净白布,将其以碎冰浸透,敷于赵姬足上的红肿部位。
果然,那冰冰凉凉的触感碰到皮肤的一瞬间,疼痛顿时减轻了好些。
赵姬闭了闭目,耳旁传来成乔声音:“每次敷一到两刻,两个时辰换一次布巾,母亲的足疾就可尽快消肿止痛,大可放心。”
“这七月铄石流金,成蟜何来的冰?”赵姬惊道。
成乔回答:“制冰并不难,成蟜照着农家著作学来。”
“农家还教这些?”立于身旁许久不言的嬴政忽而问。
成乔镇定道:“那便是墨家,成蟜亦忘记了。”
赵姬并不关心她从哪里学的,只觉脚上的疼痛已近乎麻木,果然舒服了不少。
望向成乔的眉目不由得多了几分和蔼,眼里也透出几分慈爱:“难为成蟜如此上心了。”
身旁郎中亦附和:“公子聪慧,更兼孝心可嘉,我等佩服。”
成乔深施一礼,声音天真:“成蟜只是想让母亲减轻痛苦,否则成蟜见了会心疼。还有一个——”
她转身看向嬴政:“我舍不得看见阿兄担忧,只想看见阿兄快乐。”
“是么?”凤眸将她上下扫视,却分不清那究竟是嘲谑还是漠不关心。
“阿兄不信我。”成乔做出受伤的神情,垂下脑袋,嗫嚅着小声道。
“为兄愿意相信。”嬴政瞳孔终于视入她双眸,“若阿弟愿意带为兄见识你的农桑大业,为兄将愈发欣悦不尽。”
果然,这才是他最感兴趣的地方。
成乔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面上镇静自若,与他微笑对视:“成蟜最近正在饲养鹜鹅,阿兄可愿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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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回养鸡大获成功,成乔便将目光转向了鸭鹅。
这时的鸭被称作鹜,虽与后世有所不同,但饲养也大差不差。
“不知阿兄有无经验,但阿弟在选种时,一般都用一年中第二次孵化的小雏来做种。”成乔介绍,这是基础经验,再如何展开详说也无妨。
嬴政瞥过这座小型农场,似已闻惯了这股动物特有的不佳气味,脸上未有任何变色。
“为何?”
“第一次孵化出的小雏较为虚弱,而第三次孵化时正处于冬天,气候条件不适宜。”
“你这窠中为何放有假蛋?”嬴□□下身,见木枝堆成的窠里置着白色木料雕刻成的蛋,蹙眉道。
“以此来诓骗它们入窠,不然很多都不肯乖乖进去,就会东一个西一个乱生蛋,到时都被野外动物叼走了怎么办。”
嬴政弯唇:“倒还有些心机。”
“这不叫心机。”成乔反驳,“种地的事,怎么能叫心机呢?”
“光放在耕作上可惜了。”嬴政意味深长道,“不若放在朝堂,更可物尽其用。”
“朝堂人才济济,轮不到成蟜献丑。”
嬴政未答,回到最初话题:“阿弟的鹜与鹅,一次大约能孵出几何?”
“这也看体型,大鹅一般十个,大鹜可达二十个,所以鹅蛋比鹜蛋卖得价高。”成乔道,“不过都是一个月孵出小雏,时间上都相近。”
嬴政抬眼,看见另一边竹子编成的笼子里,有几十只雏鹜雏鹅,瞧着体形皆颇为健康,能猜到主人应是养殖有方。
他在赵国时为糊口也曾做过饲养之事,产量却不能与成乔的相比,许多幼雏也未能存活,这让他不禁更生了几分探究。
“阿弟如何饲养的这些小雏?”他卸下冷若冰霜的面容,不耻下问。
“小雏刚生出来,就要先用稻米做成粳粥喂饱它们,否则它们会昂头直颈,喘气嘶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