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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点。”狙击手说,“别被带进去。”
白芷:“孢子?”
“孢子就是孢子。”扦插体道,“我知道你们把它开发成了某种药片,但这不影响它的效果。”
祂似乎将她和药物的出产者看成了同一拨人,白芷意识到如果要在这方面追问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它只是真的单纯在询问她的痛苦。
“你来到这里之前……又在哪里?”
既然是说“扦插”——那它就应该是从本体上剥离而来的。
扦插体安静下来。
“这不是我能够透露的事情,也不是我能够获知的事情。在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去往我该去的方向。”
白芷:“那就……问个你至少应该知道的。”
她环视了下四周的衍体,“它们都听你差遣?”
“在我需要的时候,躯体可以执行我的意志,只不过它们还会被残存的潜意识左右。”
“不要再在无关话题上浪费时间,”回答过太多的问题,祂有些失去了耐心,“我得知道你的答案。”
“好吧,我的确不清楚。”白芷见好就收,她斟酌着慢慢道,“你能给个方向吗?”
“可以。”
对方大度地说:“伸出手吧。”
“好的好的。”她马上爽快地答应了,“现在呢?”
几乎是话音刚落,地面边上的三两根枝须就自发竖立起来,它们细软的末端蜷曲着缠上那层青白色的僵硬皮肤。才乍一挨上去,扦插体的声音里就罕见地掺进了一丝困惑。
“你的手像死人一样冷。”
白芷:“?”
会不会说话?!
眼见着她把僵尸手臂拆了夹在自己胳膊底下递出去的狙击手:“……”
“我体寒,”白芷叹气,“老毛病了。”
“抱歉。”
你还挺有礼貌的。
白芷马上就知道了她这么做有多正确。
那些末梢比针尖更锐利,上一秒还只是游走,下一秒就细若无物地扎入皮肉、进而往更深的内里探去——也就是僵尸本来就不是真正的活物,才不至于落得鲜血淋漓。
它们始终没有收回去的架势,扦插体静寂了片刻。
“就算是我,也看不出你的想法。”
祂费解地说:“我只看到了一片虚无。”
废话,因为她根本没画脑子!更别提现在还拔下来了!
“现在你知道我在困惑什么了。”白芷说。
“事实上,”她道,“这才接近我认为的最好状态。”
划重点,只是接近。
“……为何?”
“因为幸福建立在痛苦之上,如果感受不到幸福,就不会有痛苦——这样来说,也只有先经历了痛苦,才会理解什么是幸福。”
“那么接下来呢?靠着一块好不容易得来的面包,固然可以忘掉前面的饥饿,但之后是否能只满足于同样的面包?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阈值也在不断提高,只要继续走下去,就一定会有新的痛苦在前面守着。”
“这不成立。”扦插体没有落进她的逻辑陷阱,“他们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在梦境里找到。”
“那么,你呢?”白芷轻柔地问。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我是说,”她道,“我是为你而来。”
狙击手:“……”
他抱臂旁观,冷眼看着还整得出什么诡辩的花活。
就算看不清她的眼神,也能从语气中听出完全的真诚,“他们的快乐难道不是基于你的痛苦吗?”
“你错了。”扦插体说,“我并不为造就他人的幸福感到痛苦。”
“可是你现在在为搞不清我的诉求茫然,我得说这只是个开始。”白芷同情道,“你没有你想的那么透彻,会迷茫也就意味着会疲惫,而我希望你能够告别这些,获得自己的‘幸福’。”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告别。”
“但你现在开始出现这个念头了,不是吗?”
“……”
“就像我之前说的,很多事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欲望是永远填不平的沟壑,做到了也会想做到更好。真正的幸福应该是追求永恒的平静,或者说——”
扦插体久久地静寂着,祂明白了她的所指。
“……是死亡。”
祂叹息道。
“没错。”
白芷肯定地点点头。
“那么现在,”她轻声说,“去追求你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