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顾忌着她们的心情,国除的旨意还未正式下来,待下来以后,还有着她们的难日子呢!人生已是愈过愈下,愈瞧不见生路了。
当盖上临淮国除诏书印玺的那一刻,皇帝的心中有一种淡淡的悲凉的情绪。
十二月的长安,午后的日光已经很冷很淡了,但毕竟还是白日的辉光,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微微的暖意。谢澄回忆起收到临淮国急讯的那一日,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信使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他心头涌上的震惊与悲伤,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但皇帝,毕竞还是皇帝。对于一个关系淡薄的弟弟,最大的情感也只能止于此了。
而后,第一时间浮现在谢澄眼前的,便是辽阔而富庶的临淮国。他在脑海中勾勒出临淮的湖水山川,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动,思绪下意识就拐弯了。来人跪伏于地,还在给他讲着临淮国的情形如何如何,国中乱成了一团,臣僚们在宫中日夜哭嚎,郭王太后病倒了,王后也是日日以泪洗脸。听到这里,谢澄的目光一下幽远了。他心头有情绪涌动起来,但这样不光彩的念想,毕竟不足以为外人道,谢澄不动声色的,从表面看,仍旧是不动如山。
来人说完了,就眼晴盯着地砖,等待着皇帝的回应。皇帝面上应一声,就叫来人退下了。而心头的暗火一旦燃起,那就欲演欲热,难以熄灭。卫和给他铺好帛书,皇帝握着笔,心头是炙热的,可脑中却是冷静无比的。他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临淮国除的旨意,油墨渐渐干了,皇帝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与此同时,也越发的冰冷而坚硬了。
此时,卫和站在他面前,给他读着从临淮传来的信报。听着章羚在信中的叙述,谢澄的思绪一下深远了。临淮王出灵那日,章羚说她形如槁木,面如死灰,俨然已经伤心欲绝。距离临淮王出事,也有超过半个月了,还是不能够从悲伤中缓过来么…皇帝如此想着,从卫和手中拿过了信纸,自己一字一字地看了起来,目光在某一行停留了一会。
“她如今,"皇帝忽然发话了,惊的卫和一个激灵,“是不是很伤心?”
陛下这话问的,卫和想,王后肯定伤心呀,好好的一对小小夫妻,突然就这样没了。回忆起与临淮王夫妇的寥寥几面,卫和也为他们感到惋惜和难过。但在皇帝面前,他还是把无用的心心绪压了下去,“您也瞧见章羚说的了,”卫和斟酌着词句,“怎么说都是做了好几年的夫妻.……
听完卫和的话,谢澄就没有说话了。三年的夫妻,还不到四年么!谢澄心头有着淡淡的不快,他压下了莫名的情绪,吩咐道,“叫章羚那头,多看紧着点临淮王宫。“谢澄的语气听上去淡淡的,“国除的旨意就要下了,王宫里头必然不安宁。“谢澄的声音略略停顿了下,“…尤其是她。”
看来陛下也知,下了国除的旨意后,王后在宫中会过的越发的艰难吧!可即便如此,陛下拟旨时也没有丝毫的犹……卫和心中发凉,又有着隐隐的恐惧,不敢耽误片刻,连忙下去传话了。
郭王太后心存侥幸,但临淮国除的旨意,终究还是无可抗拒的传来了王宫。
偌大的临淮国,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许许多多的郡与县,郭王太后接过旨意,在心头大骂着天子的冷血与无情,但最终都无法改变事实。临淮王宫中一片惨淡,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天子赐下了诸多珍宝财物,仍旧保留着郭氏与惜棠的名号与俸禄,仍让她们一家居于临淮王宫中。送走了天使,郭王太后冷沉沉的脸转向惜棠。惜棠避着婆母的脸,知道婆母怨恨自己无子,才使得临淮国无人可继,谢洵的身后一片惨淡。这段日子,偶尔午夜梦回,想起这一点,惜棠心中也是无比酸涩。谢洵走了,连一点子息都没有留下,叫她一点念想都没有。往后这样长的人生,都要与厌恶自己的婆母与姑子一起过,该是有多么的苦楚呀!这些日子,再多难说的话,郭王太后都与惜棠说尽了。此时看到惜棠的脸,她心中便是无限的憎恨与怒火。但连续半个月的情绪失控,早已叫郭王太后身心俱疲。此刻看着儿媳一如既往令她生厌的脸庞,郭王太后也心生疲惫了。她冷冷看了惜棠许久,转而就回了寿成殿中。
果不其然,女儿已经在殿内等她了。一看见她,就问,“阿母,她们说的是真的吗?"陆胭语气激动道,“临淮国真的……还不等陆胭说完,郭王太后就神情灰败的点了点头。“不然呢?连旨意都下来了,"郭王太后无能为力极了,“方方才和那灾星一道领了旨。”
听完了母亲的话,陆胭一下沉默了。她的心一下发寒,一下发苦,总而言之,是憋闷到极点了。“天子也真是的,"陆胭忿忿道,“弟弟才走了不到一月,这么着急忙慌地就把旨意下来了,是生怕弟弟突然多出了个儿子吗!”
见女儿说的有些过火了,郭王太后连忙阻止她。“这话可不兴说!"郭王太后沉沉地叹一口气,“天子固然无情,但诸侯王无子国除,是武帝时就立下的法统。谁能拿着点指摘天子分毫?要怨,就怨你阿弟娶了个不下蛋的母鸡回来吧!”郭王太后出生乡野,此时说出这样粗俗的言语,陆胭也不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