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
世间自有母子情深,而在长安宫中,又一桩母子相残的故事将要上演。
尹太后焦虑,踌躇,煎熬了几日,终于在颍邑长公主的劝说下,下定了决心。
“皇帝一直在长扬榭,身边有重兵守卫,实在是难以近身。”尹太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我们也不必近身,只要,”她忽然没有说下去了。
颍邑长公主观察着母亲的脸色。
“您的意思是,”她斟酌着词语,“我们只需隔绝中外消息,不叫朝臣知道长扬榭中真实情况,就可以……”
尹太后缓缓点了点头,“正是。”
“皇帝居于长扬榭,不能像在未央宫一样,随时召见臣子,只能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尹太后说,“只要把握住这几日的时间,叫朝臣相信皇帝已经……,”尹太后语气梗了梗,“就可趁机拥护八郎即位,介时木已成舟,便是群臣发觉真相,也已经无力改变了。”
也是,颍邑长公主内心沉吟着,天子□□打猎,人人皆知,若是在打猎时出了什么意外,不是很正常吗……长公主又想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此事若要成功,则重在一个快字。”颍邑长公主说,“三天的时间,八弟弟可赶不来长安,须得知会他一声,叫他私下潜来才是。”
“昨日,”尹太后语气淡淡的,“哀家就叫人往城阳国传信了。”
母后不声不响,动作竟如此之快!念起往日母后对皇帝关怀的一言一语,颍邑长公主不由得心中发寒。她面上没有言语,只是点着头。殊不知太后望着次女,也有着和她一样的感受。
她这是在做什么?是在和次女一起,商量着如何谋害自己的儿子吗?尹太后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如此荒唐,可或许从明帝驾崩,她接过朝堂大权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她绷着脸色,听见女儿又开口了,“只这一事,”颍邑长公主犹疑地问,“您要和王太尉……”
颍邑长公主还没说完,尹太后就断然拒绝了。“绝对不可!”她沉声道,“王骏此人,对你父皇忠心无贰,决计不可能违背你父皇的意思,改而拥立涵儿的,此事万万要瞒着他。”
“即便陛下掌权以后,会危及于他?”颍邑长公主还是有些怀疑。
“莫说危及他的地位,便是皇帝要诛了他,他也不会改变主意的!”尹太后笃定道,“除了皇帝,王骏便是要隐瞒的第一人。”
颍邑长公主肃着脸,应下了。两人就着此事,又议到了将近黄昏,颍邑长公主才退出了长信殿。这一日的傍晚并不昏暗,而是彩色的晚霞交相辉映,密密麻麻的梧桐树叶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忽然之间,颍邑长公主听见了孩子欢快的笑声,那是母亲在和年幼的七弟弟玩着布老虎。小小的她,则躲在树后面悄悄地望着。
那时她是多么嫉妒自己的弟弟呀!一出生,就轻易夺走了母亲的爱。长久以来,母后和父皇感情甚好,却只有长姊一个女儿,盼了许多年,好容易怀了一胎,却是生下她这个公主。父母的失望都是多么的明显!却不料仅仅过了一年,母亲就怀上了七弟弟,一出生,他就被立为了太子,连带着她与长姊,都随之增加了封邑。长姊好欢喜,她的内心却颇不是滋味。那个夜晚,母亲以为她睡了,在和父亲悄悄的聊天。
“当年生下了淼儿,母后好不开心,还在岁除那日说我呢,”阿母向阿父抱怨着祖母,“只所有人都想不到吧,淼儿是个有福的,这不,就给我们带来七郎了……”
听了这句话,小小的谢淼,脸庞一下涨的通红。原来她存在的意义,就是给母亲带来弟弟……阿父后来说了什么,她其实也记不清了。但母后这句话,她却深深的记住了许多年。直到现在回想起,心中陈年的余烬,都仿佛还在燃烧。
立在太熙四年十一月微冷的风中,颍邑长公主忽然幽幽地笑了。当年她所盼望的,母亲给予七弟弟的爱,其实也不过如此。被她轻轻地一击,就破碎了。如此的脆弱……颍邑长公主冷笑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长乐宫。
而这个夜晚,和颍邑长公主一样,尹太后也回忆起了许多年的事。
惊惶地睁开眼睛,尹太后的额上爬满了冷汗。她点起一盏灯,望着窗外的夜色。今夜她心烦意乱,睡的尤其早,因而现在一惊醒,也不过刚过亥时而已。宋媪守在一旁,见太后醒了,连忙就给她递上温水。尹太后抚着茶杯,忽而问,“我这样做,对吗?”
宋媪沉默着,并不敢回答。尹太后也没想着真能从她这得到答案。毕竟,宋媪无论和她再亲母,再和她相伴多年,终究也只是一个奴仆而已。活到了这个岁数,郎君不在了,娘家呢,一味只晓得沾着她吸血,她又能从何人身上得到真正的慰籍?子女,对了,她还有子女……可是如今,她正在带着自己的孩子,去谋害自己的另一个的孩子呀!
谋害!这两个字再次划过尹太后的脑海,令她的呼吸猛地一窒。她是太后,皇帝亲生的母亲,纵是犯下了滔天大错,也依旧能荣养于长乐宫。可是从古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