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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惜棠彻夜难眠。
她在寝房呆坐了许久,不知等了有多久时间,才见谢洵回来了。莫名的,她有些不敢面对谢洵,只是等谢洵坐下了,才小声地问,“母亲她,”惜棠很忐忑的,“怎么样了?”
谢洵犹豫了一瞬间。
看着谢洵的神情,惜棠就明白了。
“母亲还是怨着我,对不对?”惜棠道,“母亲本就不喜欢我,何况我还惹出了这样的事……”
尽管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可当这件事显现于众人眼前,惜棠还是感到可耻,还是感到羞惭。她摇着头,说不下一句话了。而谢洵连忙制止住了她,“此事和你有什么相干?”他吻着惜棠微微泛红的鼻尖,一遍一遍地说,“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我不怪你,知道吗?棠棠,我不怪你,我不怪你。你听到了吗?”
惜棠紧紧抓着谢洵的肩膀,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一点力量。“我知道。”她点着头,重重的嗯了一声,“我听到了。”
谢洵有些伤感地微笑了。
“还是有好消息的。”谢洵说,“要不要听一听?”
惜棠一怔。
“现在能有什么好消息?”
“我们马上就能回临淮了!”谢洵一字一句地说,“最多等几日,太后就要下诏了……我们一同回去,再也不管长安了,好不好?”
“真的吗?”惜棠有些不相信,“可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谢洵轻而坚定地说,“本来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待回了家,一切就都好了,是我们过日子,又不是与阿母过日子。况且,阿母又能气多少天呢?”
尽管惜棠仍旧惴惴,但听着谢洵的话,心却渐渐安定下来了。谢洵如此相信她,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一丝的怀疑,而她之前却心有顾忌,对他有所隐瞒……惜棠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她哽咽着,说不出话了,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与谢洵所说的不同,就在第二日,长乐宫就降下了旨意,道今岁将有星孛于北斗,是为不祥,故而取消了秋猎,命诸侯王即日返回封地。
旨意晓喻长安,尽管众人对此议论纷纷,但都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就准备了起来。而惜棠听了这个消息,长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将要离开长安,惜棠作为主母,本应该亲自打点府中上下。但若是这般,就不免要经常去见郭王太后。郭王太后厌透了惜棠,一旦见到她,口中就咒骂个不停,即便是在人前,也是毫不顾忌,每每都引的奴仆震恐色变,惊惧难安。
惜棠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尽量少于婆母见面,万事都交由给了谢洵代劳。她心中惭愧,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在离开长安前的几日,便是在坐在自己的院中,若是谢洵不在,惜棠也常常有坐立不安之感。
短短的几天,惜棠却感觉熬了好久好久。这日终于要启程出发了,与谢洵一起离开的,刚好还有他的四兄长河间王。河间王与谢洵关系尚好,将要分别,下次又不知何时再见,河间王就拉着谢洵,去一边依依惜别起开。惜棠就站在不远处的车乘前,稍稍有些心焦的等待着。
王太后呢,一炷香以前,就已经登了前头的车。方方她瞧着惜棠的,毫不掩饰的仇恨的眼神,仍旧是叫惜棠心中发寒。她擦了擦鼻尖冒出来的汗水,仰头望着天空中眩目的白日,耀眼的光圈重重叠叠的,一圈,一圈,又一圈……忽然的,惜棠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她欣喜地转过视线,而当她看清眼前人时,她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像那个夜晚一样,皇帝独自一人出现了。惜棠手心冒出了汗水,她不知所措地攥紧了自己的裙裾,只是面色苍白地盯着皇帝。
皇帝停在惜棠几步之外,就没有再前进了。
濯濯天光下,他凝目注视着惜棠,就像看着一个注定要消失在白日里的虚无的幻梦。他还一个字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惜棠就流泪了。
“陛下,求求您了,”惜棠落泪道,“您发发慈悲,放过我吧。”
她流下了一行眼泪。
那行眼泪,也滴落在了谢澄的心上。
这不是惜棠第一次对谢澄流泪,也不是她最后一次对谢澄流泪,但却是在将来的很多岁月里,谢澄最不能忘怀的一次。
他紧紧绷着下巴,没有说出哪怕一个字。
惜棠望一眼谢洵所在的方向,咬着唇瓣,终于还是低头道,“妾……告退了。”
谢澄没有说话。
惜棠迎着滚烫的日光,屈膝行了一礼,泪水浸满了她的脸庞,她没有犹豫,往谢洵那边跑去了。
谢澄能抓在手中的,唯有空荡荡的无人的风。
但风仍旧是拂过了。
连空气中最后一点能闻到的香气,最终也都随之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