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强迫自己弟弟的妻子,强迫一个有了郎君的妇人吗?这多么的可耻,多么的不体面!皇帝忽然周身失力了,惜棠察觉了他的变化,有些不安了,她紧紧咬着牙关,始终不吐出一个字。
情绪渐渐沸腾,皇帝的心头一片滚烫的黏腻。他的目光最后在惜棠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就离开了,他也随之放松了对惜棠的束缚。惜棠微微喘着气,还是警惕地望着他。皇帝的脸上没有表情,忽然又变的遥远了,就像是回到了惜棠初见皇帝的那一天,是如此的冷淡,不近人情,高高在上——当想到这一点,惜棠忽地松了一口气,她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惜棠跑的太快了,没有注意到手中铜壶里的盐水不意间漏出了一两滴,恰好滴在了皇帝白皙的手指上,留下了一小团冰冷的,泛出涩味的水渍。
惜棠回到堂屋时,成安长公主不知哪去了,皇帝也始终没有来。惜棠看着医师包扎好谢洵的伤口,留下了几剂药方,沉默地看着他告退了。
四下忽然一片安静,惜棠心有不安,还是挥了手,叫下人离去了。屋中只剩下了惜棠和谢洵。惜棠忐忑着,不敢说话。她与谢洵相视许久,渐渐的,谢洵的眼中闪烁起几点泪光。
惜棠惊住了。
“阿洵,你,”惜棠话还没有说完,谢洵不顾受伤的手,一下就把她抱在怀里,“惜棠……”谢洵的声音中有明显的心疼,“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刹那之间,泪水淹没了惜棠的喉咙。她想了很多种谢洵的反应,也预想过了最糟糕的结果,但阿洵,果然还是阿洵呀……惜棠流着眼泪,“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有些语无伦次了。
“说什么傻话。”谢洵说,他轻轻咬着惜棠的唇瓣,“你没有错,惜棠。”他的声音很坚定,“我们都没有错。”
惜棠哽咽着,说不出下一句话了。“真要说错的话,也是,”谢洵的语气暗沉下来,惜棠连忙阻止他,“不能,不能,”她摇着头,“现下还在呢……”
望着惜棠微微惊惶的脸庞,谢洵心中一酸,忽地沉默了。“我,”他语气艰涩着,“还是我太没用了,护不住你,让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不仅不敢同我说,还要反过来担心我,”谢洵颓然道,“我实在是不配做你的郎君……”
“在胡说什么!”惜棠忽然生气了,“尽说些这样伤我心的话!”
谢洵喉中一哽,越发抱紧了惜棠,不停地亲吻着她的面颊。惜棠感受着他温柔的吻,轻轻地流下眼泪。“阿洵,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都知道,这不是我们的错……”惜棠的声音有泪意,“不要因为别人的错处而自责,不管怎样,不管将要经历什么,”惜棠坚定地说,“我们都是在一块的。”
望进惜棠仍旧有着泪光的眼睛,谢洵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好,”他喃喃地说着,“好。”
在惜棠与谢洵说话的当口,天空渐渐聚拢了几片乌云,秋雨再次毫无征兆,无声无息地降落了。
这个夜晚,皇帝歇在了西园。
窗牖之外,雨还在下,千万缕银丝都湮没在浓墨一般的黑夜里,看不出任何下雨的痕迹,唯有雨声似哀婉的曲,在阁楼之中,如丝如缕,久久不绝。
早在申时的时候,皇帝就想摆驾离开,但不了天降雨露,只能暂且留下。不曾想雨连连续续下了一日,都很晚了,还没有丝毫要停的迹象,皇帝只好宿在了西园。
已经是深夜了。但皇帝仍旧未有丝毫的睡意。他的目光停在竹简上,却一个字都未看进去,仍在心中想着自己纷杂的事。案台上燃着的红烛,一滴一滴地流下深色的泪水。皇帝没来由地伸手去抚,烫的手指忽地一痛,就在此时,章羚悄声进入,下拜道,“陛下,成安长公主求见。”
长姊要来见他,谢澄丝毫不意外。他淡淡收回了手,说一声,“叫阿姊进来吧。”
没过多久,长安长公主就肃着脸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皇帝不动声色的,只是等待着长姊的开口。终于还是长公主心中着急,沉不住气了,就忍不住开口了,“陛下也知道我今晚来,是为了什么了吧?”
皇帝平静地问:“是为了什么?”
见皇帝这个态度,成安长公主不禁气闷。“非要阿姊把事情说出来吗?”她恳切道,“陛下,阿弟,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呀!”
皇帝脸上坚硬的神情,忽然微微一动。
“朕做了什么?”他冷淡地指出,“朕现在还什么都没做。”
成安长公主忽然情绪激动起来。
“这还不够吗?”她问,“陛下还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皇帝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朕想即刻就下旨,赐下一纸和离书;再命临淮王回封地,叫他们今生都不得相见。”皇帝甚至还问了一句,“阿姊觉得如何?”
成安长公主听了这般言语,几乎要被气晕过去。
“陛下这是怎么了?”她有些站不稳了,“为了区区一女子,何至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