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郭王太后,又出声了,“不过说起儿女亲事,哀家倒是想起了仪成君。”太后的语调慢悠悠的,郭王太后的眼角轻轻抽搐了下,“先帝尚在时,便已为仪成君的亲事操心许久了……不知郭王太后可有入得了眼的郎君?也好叫哀家玉成一段良缘。”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僵硬下来。太后口中的仪成君,便是郭王太后与前头丈夫生的女儿。明帝与尹太后相识于微末,共同诞育了二子二女,原本帝后情深,恩爱无比,哪只半路杀出了个郭氏……
当年,明帝宠爱美人郭氏,爱屋及乌,对郭美人入宫前生的女儿,也是千般万般的疼爱,不仅顶着长安内外的风言风语,将她接入宫中抚养,还赐下了封邑,立为仪成君,当年的尹皇后百般阻挠不得,便在入主长乐宫以后,很快就寻了个错处剥夺了仪成君的封邑,仅仅保留这一名头而已。太后对郭王太后一脉的嫉恨之意,由此一事,便可得知了。
“小女成婚,如此微小之事,哪能叫您挂怀……”郭王太后的嘴唇颤抖着,“您实在太过抬举了。”
尹太后居高临下地望着郭王太后不安的神情,“也罢。你记得哀家的心便好。”她很傲慢的笑了一笑,“哀家记性很好……总是会记着的。”
郭王太后苍白着脸,只是驯顺地垂下了头。惜棠在一旁坐着,只觉得战战兢兢,连手指尖都在发凉。殿中陪坐的人都不吭声,宫人也低低俯首着,四下一片死寂的静默。尹太后觉得差不多了,也不愿气氛太僵持,便又带着笑容,说起了别的事。周围人都松了口气,很快略过此事,谈起别的话题来。
半柱香以前,金华殿。
皇帝跪坐于榻前,眼睛正盯着一卷书,尽管久久的都未读进一个字。如今尚是凉爽的秋季,殿内清风和宜。但皇帝却莫名感觉一股燥热。他连续饮了许多口茶,但口中仍旧是干涩无比。他烦躁地推开了书简,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卫和恭敬回道,“禀陛下,已是巳时一刻了。”
竟才过去了一炷香……皇帝有些烦闷,又问了句,“长乐宫那头要几时结束?”
卫和声音不太确定,“依着太后往日的规矩,许是要到午时吧……”他的心脏突突的跳着,犹疑地看着皇帝,生怕皇帝下一刻便要摆驾长乐宫。幸而皇帝只是点了点头,就没再说话了。
卫和还没放松多久,皇帝的声音又传来了,“朕有些记不清了……”皇帝顿了顿,问,“临淮王与王后,是几时成的婚?”
“回陛下的话,”卫和心中惊疑不定,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他小声说,“就在三年前,是太后赐下的恩典……您当时也在呢。”
谢澄的脸色微微一变。隐隐约约地想起了卫和口中的事。当年他就是听着九弟求爱的故事,觉得颇为有趣,就随口一说,成全了九弟的念想……回忆起了这桩姻缘的由来,谢澄的手指轻轻抽搐了下,心中更觉憋闷,还想问些什么,但喉间又像是被堵住了。正心烦意乱着,忽然见屏风外有人影晃了晃,是有人进来了。
皇帝没好气地问,“何事?”
内侍俯首道,“陛下,尹女郎求见。”
皇帝不耐极了,“她来做何?”
内侍回道,“尹女郎得了太后的吩咐,来给您送甜汤……”
一时之间,皇帝脸上的神色难看极了。过了一会,才听皇帝哦了声,“那就让她进来吧。”
内侍松了口气,连忙退下了。皇帝的手抚上竹简,很快就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他淡淡的目光望过去,尹含真的心猛地一跳,她声音柔和地说,“臣女参见陛下。”
皇帝点点头,“起来吧。”
尹含真依言起身,她有些难堪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及笄以后,在太后的安排下,她见过皇帝许多次。但还未单独说上话。内心深处,她其实很是畏惧皇帝……但姑母的吩咐,总是要去完成的,尹含真拿定了心思,徐徐地开口了,“天气渐凉了,太后吩咐厨下煨了些苓桂术甘汤,叫臣女给您送来,现下还冒着热气呢,您喝着正合适。”
“叫母后挂怀了。”皇帝的声音很好听,但总是有着几分不自觉的轻慢,“你放下就是。”
听闻皇帝言语,在一旁侍立着的章羚连忙伸出手,接过了尹含真手中的食盒。皇帝显然不欲多言了,尹含真咬了咬唇,缄默地地退下了。宫人们恭敬地引她出去,当尹含真再次立在日光之下时,才发现自己的脸颊烧得可怕。
尹含真走了,但她留下的食盒还在。皇帝盯着从长乐宫中送来的食盒,冷嗤一声,一下把它推开了。母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尹氏女送到他跟前,其含义自然不言而喻。周围侍奉的人见皇帝发怒,连忙跪下了。
皇帝的目光,在瑟瑟发抖的宫人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几个发着抖的宫娥身上,那是母后前些日子送来的女子,其中就有那晚引诱他的初兰。初兰察觉了皇帝的视线,身子一抖,目光中却又流露着几分隐隐的期待……怎么他跟前的都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