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遥歪了歪头,难得用比较平和的语气去跟一个陌生人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秋山优。”她说。
好普通的名字。
和她一样。
所以忘记也是正常的,起码对于石井遥来说,有太多比秋山优更容易记住的东西。总之,在这次得到了一个苹果的馈赠之后,石井遥会去再看看他那个普普通通的隔壁床病人。
他没有礼尚往来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而因为外表原因,小姑娘也成功地把他看成了女生,石井遥对此不作任何解释。反正也算不上欺骗,毕竟两个人只是萍水相逢,过了住院期,大概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早在他住进来之前,秋山优就已经在这里了。
膝盖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她受的伤很严重,光是手术都做了不止一次,这导致女孩的膝盖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缝合线。毕竟是皮肤被割开,再重新用针线拼合起来,看起来狰狞又可怕也很正常。
来探望秋山优的人不算多,但来的很频繁,一个女人是最常来的,女人偶尔还会带着个不太爱说话,只是沉默着帮忙的男孩。石井遥发现,那个男孩好像不喜欢秋山优。起码不喜欢现在的秋山优。
大概是亲戚。或许他们曾经认识,或许他见过秋山优以前的样子,谁知道呢。
秋山优胃口不好,不爱吃东西,每次那个女人带来了慰问品,她都会很头疼,最终女孩选择压制住对接触生人的抗拒,拿着一些好吃的来他这里分享。这个时候石井遥才反应过来,她应该不是在可怜自己,而是吃不下,扔掉又可惜,想找个人帮忙。
对此,石井遥很乐意提供帮助。他没什么心理疾病,胃口很好,而且对方的慰问品可比医院的营养餐好吃太多。
不过即使有这一层投喂关系在,他们也仍旧没有经常说话聊天。秋山优很怕生,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遥单方面悄悄观察着她。只是在偶尔,石井遥会装作不经意地说出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目的是让秋山优也以同等的代价来回报。最终他得出的结论是,秋山优离迈入心理科诊室已经不远了。
医院的生活通常都没什么变化,他们这个病房是提供给康复期或者观察期患者的,那段时间的医院不是很忙,所以这一间病房,大部分时候只有他和秋山优在。
每天下午,在吃完午饭,休息一小段时间后,秋山优会去复健。
石井遥曾经看过一次,那可不是什么多么美好励志的场面,反倒有点吓人。她本身就瘦,紧紧撑住身体的手像是某种恶鬼的爪子,手臂上的青筋隆起,脸颊被憋红,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嘴唇被咬到出血,病号服几乎每一次都会被汗浸湿。
然后是狼狈地摔倒,无数次,摔倒。
石井遥看见她用力将拳头砸向地板,又想砸向自己的膝盖,最终却没有下手。毕竟砸完之后,之会比现在更糟。
女孩呆呆地躺在地上,傻里傻气的,眼眶红着,却憋着没让眼泪流下来。还挺厉害。
遥不爱看她复健,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从泥潭中挣扎出来的,毕竟大家都会期待一个美好的结局,而他没办法对一个陌生人抱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但比起这些,更加惹人厌烦的是某些医生,还有那个总来探望她的女人的话语。
医生在掐灭她的希望。那个女人在以爱的名义裹挟她,让她去选择一条似乎不那么痛苦的道路。
最好笑的是,这个傻姑娘还真的迷茫了。
“……如果只是因为那些心疼你之类的言论,就放弃去坚持的话,”石井遥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手指上的茧子,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伤痕,“以后会后悔的。”
“毕竟,等到心疼你的人离开了,世界上还有谁会怜悯你呢?”
那一天的复健后,石井遥一反常态地主动开口,虽然他也不指望能用一句话让她改变想法,不过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一点。
就当感谢她这段时间的食物吧。
“有些人总喜欢把什么命运论挂在嘴边,让你去接受,去顺从。”
“腿坏了就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就接受一辈子跛脚甚至残疾的命运,可是这只是真正无力挽救的时候,说给病人的安抚,而不是说给正在努力坚持的人去当做劝慰。”
“去他的命运。”
石井遥放弃了自己在秋山优面前,那副温和姐姐的样子,左手顺手拿起水果刀,将刀刃插入苹果中。一声清脆的响,苹果分成两半,他递出去其中一半,有些粗暴地塞到秋山优嘴边,让她不得不张嘴咬住一口苹果。
“先别说目前还没完全坏。就算腿真坏了,那你还有手。”
“去给那个叫命运的家伙来上一拳。”
他的笑容带着攻击性,用还打着石膏的右手比划一下挥拳的动作,张狂极了。
只可惜这个女孩当时仍旧愣愣的,没给他什么反应。第二天,他出了院,再后来,生活中有太多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