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忍住打哈欠的欲望,在门口探探头,看到江川老师招了招手,才轻手轻脚地踏进办公室。这个时间段也有老师在午休,办公室内很安静,在路过入畑教练座位的时候,优跟教练点点头算作打招呼,才穿过那一排排办公桌,走向江川老师的位置。
“秋山,”江川老师推来一叠文稿纸,带着微笑看着她,声音放轻,“这篇文章是你写的吗?”
“唔……?”
优有些困惑,她不记得自己开学这几天有写过作文。女孩在老师的眼神示意下拿起稿纸,上面的看到了那篇文章的标题。
啊。
优回想起来了。大概是去年冬天,十二月底的时候,秋山优去参加了一个不限年龄,不限经验,只要求是学生的现场作文比赛活动。活动虽然不按照年龄层次分组,但据说有不少奖项,在某些奖项上,不一定大学生就能比过小学生。
这个作文活动举办的地方是在东京,那次她去东京看了一场滑冰比赛,正好看到了活动的宣传,就在现场报了名。参赛的有明显才学会写字不久的小学生,也有或许是大学生,外表上已经成年的人。
活动时间为三天,在这三天内,学生只要报名就能参加,写作时间每人限时五个小时,字数不限,要求现场写完现场交稿,中途除了上厕所之外不得离场,活动方会提供食物和水,还有充足的保暖设施。
那次,优是和三个女生一起围着被炉写完的文章。她坐了将近四个小时才离开,还喝了一杯工作人员友情附赠的热咖啡。
原本优是想写一个关于冬天的故事,但国中这几年的冬天,对于她来说,似乎都没有什么好的记忆。冬天很寒冷,她不能出去玩,膝盖总是会痛,只能窝在家中,敷着热水袋,隔着窗户看着外面的雪。
或许真实的就是最好的——于是,她索性把自己的那些不起眼、也不想回忆的过去,全部都一股脑注入了那篇文章中。抱着反正也没人会看,反正那些看了的人也不会认识她的心态,去写。
文字中的情绪几乎要凝为实质,书写者背后发冷,似乎整个人都重温了一遍最为痛苦的时期……一直到她写到了安子阿姨的宽慰,写到了自己终于丢掉拐杖的时候,她再一次地,走了出来。
无论多少次都会走出来。
优那时揉了揉眼睛,想起安子阿姨的笑,想起爸爸妈妈模糊的影子。安子阿姨和爸爸妈妈一样,都曾经在她前方看着她,对她说:
“别怕。”
“小优,慢慢走过来吧。”
“我就在这里。”
于是,女孩落笔写下了文章的标题——“当我第二次学会站起”。
*
“这是一篇很好的文章,秋山,”江川老师毫不掩饰眼中的赞叹,“还是千鸟山那边的老师联系了我们,说是有一名毕业生的文章获得了比赛的铜奖,让我们把获奖证书给你。”
“虽然我知道你或许不愿意把有些经历分享给其他人,但你文字中的生命力,我觉得值得被其他人知道。”
“所以,我现在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什么……?”接过证书的优显得很迷茫。
“你愿意……让学校的广播部读一下这篇文章吗?”
“是否署名,全都看你的意愿,”江川老师表情温柔,“当然,如果不喜欢这样也没关系,毕竟这个故事涉及到了你自身的经历。”
“而且,我也该向你道歉,在未经你同意的情况下就已经看完了这篇文章。但秋山,你显然有着用文字来传递情绪的天赋。”
“其实也不一定是天赋……”优垂下眼眸,“我——”
她停顿片刻,将那一叠稿纸跟证书都递给了江川老师。
“我只是讲出了我经历的。”
“但那些经历,也只有这么多了,”优笑了笑,只是笑得有点勉强,“毕竟我的人生还很浅薄嘛。国中时期作文分数一直都没有太高的。”
“读这篇文章倒是无所谓,只要不说是谁写出来的就没关系……”
“但我想知道,大概会在什么时间读?”
“你是想听吗?”江川老师有点好奇,其实只要看了她的故事,就很难不对她好奇。
“不是,”优挠了挠脸颊,表情尴尬,“被全校人听自己的私事也……太奇怪了。我还是想回避一下。”
“好,”江川老师笑道,“那周一下午放学后的广播时间,秋山同学注意回避哦。”
与江川老师想象中不一样的是,秋山优其实记不太清自己写了什么。人在陷入情绪化的时候,理智其实占据不了太多的位置,优确实是走出了过去,但这不代表她可以直面那些痛苦的经历。
而且现在的自己正在一天天变得更好……还是不要被糟糕的回忆影响情绪了。优缓步走回教室,将那个封了相框的证书背面朝外,抱在怀里,决定晚上去国见家住,找安子阿姨要个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