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音节掀开了她的伤疤,哪怕只有一瞬间。及川彻定定地注视着地面上的人,看见未干的水滴划过她苍白的脸颊。
躺在泥土中的女孩像一只在雨中受了伤,遇见人也不跑,只是待在原地,轻轻叫了一声的小型动物。小动物没有主动走过来求救,如果贸然伸手触碰,说不定还会吓到她。
可要是稍微摒弃一点无用的理智。他想。大概他还是会本能地伸出手,去摸摸秋山优被打湿的头发,或者擦拭掉她伤口的血迹。面对这样的秋山优,他会想要去帮助她。
而好奇心也更甚——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得不到解答,最终只剩下对她的兴趣,以及探索欲望。
但理智是人类沟通的基本。及川彻不能为了一时好奇,去做出冒犯她的举动。所以,这点心思也只是在脑海中闪烁一下,下一秒便了无痕迹。
“那,回家,好吗?”及川问她,语气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就是说出的话有点像是在哄小孩子。
“……嗯。”她不再任性,可整个人变得比刚才恳求他时更为沉寂。
总觉得,她在难过——及川莫名生出了几分没来由的后悔。一时间,他甚至难以去判断,到底是把人劝回家更好,还是不再管她,让她去放任情绪更好。
不过在及川犹豫的时候,女孩已经率先做好了决定。
秋山优想要撑起身体。
她似乎从跌落受伤后就再没怎么挪动过,只是极其微小的动作,就能让女孩明显蹙起眉,无法控制地乱了呼吸。口中的闷哼还未彻底送出,就被她刻意截断,连本能的轻声吸气与肌肉的绷紧,都被她掩饰得很好。
只是及川此刻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她身上,那些掩饰成了徒劳。
和第一次相遇时,她稳住自己身体的动作一样——似乎和秋山优的每一次偶然遇见,都能闻到清淡的植物香气——女孩像是早已习惯了掩饰自己的狼狈跟痛苦,她尽可能地不去牵动伤口,慢慢坐了起来,收回双腿,看样子是想检查鞋带。
那把雨伞仍然悬在她的头顶,挡住了“她的雨”。在及川彻到来后,秋山优没有再被雨水淋到。
“可以帮我拿一下吗?”及川注视着她睫毛上的点点水珠,突然开口说道。
“啊……”
秋山优看见及川递来的雨伞,一时间显得极为无措,没敢伸手去接。不过很快,她就低下头,用自己还算干净的短袖蹭了蹭满是泥水的手,这才伸出手,接过了及川手中的伞。
二人的手在几秒之内交错。对方冰冷的皮肤让及川彻生出了几分焦躁。她的手臂应该也很疼……能够让她坦诚一句话,就已经是极限了吗?
及川不这样认为。
要早点把她送回去才行。
*
秋山优心情不好。
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还是因为自己最终没能坚持下去,没能多感受一会儿这难得的、不会提醒她膝盖还有伤的雨。在短暂的麻痹自我后,躯体的痛感几乎成倍地压向她,现实在眼前无比清晰。
如果不是曾经有过很多次的忍痛经历,说不定她都会直接在前辈面前丢人地落下眼泪。但还好,只是鼻子有点酸而已,眼泪她忍住了。
不过比起身上的疼痛,现在更为严峻的难题是,她发现自己无法预料到及川前辈的举动。这位表面有点轻浮、与她交集并不算多的校园明星,实在是出乎意料的难缠。
难道是戴着眼镜的及川前辈,会比平时聪明一些吗?她胡乱猜测。
秋山优感谢他的关心,却不能理解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如果是其他人,应该早就不管她了才对。明明他们不是什么很熟悉的人。
只是为了那个“不让将来的自己后悔”吗?好吧,并非是妄自菲薄,但优真的不觉得将来他们会变得多么亲密。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她和及川彻都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即使可能会在青城排球社相处两年,优大概也只是一名可有可无的工具人经理,与及川彻这种被无数人抱有期望的明日之星截然不同。
大概他会很快忘记这件事吧。优想。
她把手在衣服上蹭干净了,才接过身边人递来的伞柄。及川前辈握过的位置带着有点烫人、却又让她忍不住留恋的热度,在感受到一点点温暖后,身上的寒冷好像比刚才还要刺骨了。
优望向及川,试图把伞倾斜给他——可那人忽然侧了下身,接着顺势站了起来,没能让她捕捉到。为此,他甚至连买回来的东西都放在了一旁,还好里面的物品都有单独包装,不至于被雨淋到。
站起来的话,算犯规吧。秋山优皱皱发痒的鼻子,有点不满。她够不到了。
少年从她的身边,走到了她身前,蹲下。
“虫子。”他从优的小腿上,捏起一只深色节肢动物。
“应该是鼠妇……”优注意到及川手中动物的挣扎,小声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