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郁郁葱葱的山林与炊烟,是不少达官贵人休沐时常来之处。
时窈到时,萧黎还未曾前来,却也正常,被偏爱之人,总有随意妄为的本钱。
时窈率先要了酒菜,便安静地在厢房中等着,偶尔看一眼窗外的繁华街景。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萧黎方才姗姗来迟,笑盈盈道:“今日有公务在身,窈窈可是等了很久?”撒谎。
只一眼,时窈便看出他并未说实话。
大抵是毫不担心她会气恼或是提前离去,他的眼中没有半分愧疚,只随意坐在她的对面。
时窈轻轻摇头:“未曾。"说着,目光从他的眼下一扫而过。
察觉到她的视线,萧黎挑眉:“怎么?”
时窈抿了抿唇:“昨晚,你没休息好?”
萧黎微怔,片刻后合起折扇朝她面前一凑:“窈窈这是在关心孤?”
时窈瞳仁微张,原本木然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粉,她慌乱地垂下眼,不敢再与他的眸子相接。恰逢包厢门被人小心心地敲了两下,掌柜的亲自将酒菜送了上来。
时窈如同得救一般,飞快朝掌柜的投去感激的一眼。掌柜不明所以,对二人恭敬地笑笑,悄然退下。萧黎还未见过一向死气沉沉的时窈,今日竞还会露出这番模样,不觉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一眼。待看清轻颤的睫毛与通红的耳根时,他忽而反应过来,将兴致压了回去。他不需要一个卑贱之人的爱慕。
萧黎收回视线,却在看清桌上的酒菜时,又是一怔。不论是菜色还是清酒,皆是合他口味的。
可事实上,他鲜少对某一样菜表现出由衷的喜爱,至多不过是多尝上几口。
即便是他从未刻意在其面前掩饰口味的乐瑶,都未曾注意到他的偏好。
“酒菜,掌柜的上的?“萧黎故作不经意地询问。时窈不解,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脸颊上初次浮现出几乎不好意思的神情来:“你可爱吃?”
萧黎的心绪有一瞬间的复杂,这一次再未出声调侃,只默不作声地用餐。
待用完饭食,外面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二人一前一后地从斋内走出,恰逢前方不远处,那条穿过京都的河边,几个世家公子小姐正拿着河灯,学着寻常百姓的样子放着,伴随着几声俏生生的笑。时窈歆羡地朝那边看去。
“想去?"萧黎的嗓音自身侧慢悠悠响起。时窈眼睛亮了亮,转头看向他,眼眸深处隐隐浮现几缕期待。
萧黎挑了挑眉:“那便……“去。
最后一字还未说出口,萧黎的脚步便僵在原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河岸上,双眸轻眯。
时窈不解地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待看清那昏暗河边的一对男女时,心下了然。
女子一袭雪白烟纱云纹裙,如烟似雾,眉眼温婉动人,却又不失端庄大气。
而男子,则着一身白色书生袍服,五官清雅如泛着上好光泽的白玉,肤色泛着病态的苍白,脊背笔挺,竟有几分翩翩君子的贵雅。
苏乐瑶与祈安。
他们并未同其他男男女女一般放着河灯,只面对面说着什么,说到激烈处,隐隐听见苏乐瑶哽咽道:“祈安哥哥为何总不肯与我相认?”
而祈安不知说了什么,苏乐瑶伤心地转身跑开了。祈安仍立于原处,眼中尽数挣扎与自厌,良久垂下眼帘,容色仿佛也随之暗淡。
时窈看着眼前这一幕,眉梢几不可察地扬了下。当初最为风光的状元郎,一朝成为臭名昭著的宦官,背脊竞还挺拔如松。
这个祈安,比她想象中还要有趣些。
而身侧,萧黎笑望着祈安站立的地方,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唯有双眸漆黑且混乱。
苏乐瑶口中的“要事",原来便是约了祈安在山海斋见面。
为了一个阉人,她回绝了他。
“你可要……去寻苏小姐?“身侧女人小心且艰涩的声音响起。
萧黎陡然回过神来,待看清时窈暗淡的眸子时,思绪瞬间清醒。
乐瑶念旧情,自然放不下祈安。
可祈安,却不过一介需夫。
用不了多久了,下月宫宴,待时窈爬上祈安的榻,乐瑶即便再放不下祈安,也绝不会与旁人相争。这般想着,萧黎心中的波澜渐渐平复,转了转折扇,迎着时窈忐忑的眉眼低笑出声:“说了要陪窈窈,哪有半途离开的道理?”
说着,他展开折扇,扇面上变戏法般出现两个折叠的河灯。
时窈眼眸中的暗淡像瞬间被点燃,轻轻将其中一枚河灯拿在手中,抬头对他露出一抹笑。
萧黎牵起唇角,正要拿过另一枚河灯,却见时窈的脸色骤然惊变,想也没想地冲上前来,用力地抱着他旋转了一遭。
暗箭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萧黎只听见耳畔一声极轻极淡的闷哼,像是早已习惯了这般的痛楚,没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