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婶紧抿着唇,又不好说,生怕一说人家不要了,脸上神情纠结到眉头起了褶子。
江盈知瞧见了,便说:“这些打眼一瞧就晒干了,有的跟酱油色一样,那是日头猛,海风吹的,煲汤最香。”
菜佬也尝了个,比江盈知卖给他的要更有味一些,偏咸口。
因为江盈知煮蛏子不沾咸水,她们煮蛏子用的锅都是煮盐货的锅,洗再干净,那也透着一股咸味。
不过倒是符合海岛大多数人的口味。
菜佬也没有挑刺,除了特别差的,都按两碗一斤给换了。
搁下碗,能听见他数铜板的声音,叮叮当当一串,“你的,六十三文”
“那两个篮子的,等等啊,一百五十六”
“这个是二百二十”
围着的人一听又嚷起来,“双珠嫂子可以啊,叫你拾了那么多——”
“我上环礁挖的,”双珠嫂子扔下一句话,拿了钱到旁边数去。
留下一群人唏嘘,个妇人家胆量足得很,能自个儿上那浪最猛的地头去,要钱不要命。
各家领了钱,多的百来文,少的几十文,都欢喜得不成,能攒一攒,或是买点猪头肉来吃。
有的则跟着菜佬去船上换了东西,除了些要用的外,有的换了饴糖,虽然化成糖稀了,黏在油纸上。
可接过的小孩特别高兴,坐在石头上舔着糖纸,糖稀都快滴到衣裳上,连忙伸舌头去接。
一张手掌大的油纸舔了又舔,终于没味了也舍不得扔,放在鼻子上嗅着,跟旁边的小孩说:“甜的,放到床边去。”
“招了虫,小心姆娘扁你。”
小孩小心叠起糖纸说:“那我放衣裳里。”
江盈知看了许久,她转向了别处,笑了笑,穷的时候一点黏糊糊的糖都能高兴许久。
她准备往下走回去时,有人喊她,“小满,别走,别急着走,来坐坐。”
是刚才的双珠嫂子,还有几个女人挨在一处,招招手,冲着她笑。
江盈知就掉头走了回去,双珠嫂子拉住她,“来来,给你包东西,刚忙着没谢你。”
其他婶子也伸手拉她,“过来过来,坐坐再走。”
她们力气大,把江盈知按在石座上,不让她走,她便笑道:“我不走。”
双珠嫂子急急忙忙提了一篮干菜过来,瞧着深绿色,乍一看黑乎乎。
“别瞧这海芥菜不耐看,泡了热水放汤吃着可鲜,跟蛏干不是一个味,”双珠嫂子生怕江盈知嫌弃,连忙说。
江盈知哪里会嫌弃,刚背着光没瞧清,仔细瞧了这海芥菜可不就是裙带菜吗。
她忙说:“嫂子你这在哪采的?”
“你也认识,”有个婶子凑过来,“你们外海也有这?”
“上西滩岛那采的,我们这海前面不生海芥菜,”双珠嫂子叫旁边人扯住袋口,把晒到干瘪的裙带菜往里倒,抖抖篮子说,“你要是吃着好,就上我这来,我去采了给你。”
“外海管这叫裙带菜,掺点豆腐、蛤蜊和虾,吃着更鲜,”江盈知摸了摸那裙带菜,即使晒法不好,可品质真没得说。
她都已经能知道冷水泡发后,一小张绿油油的皮有多顺滑。
“嫂子你卖我些吧,”江盈知真想要,裙带菜加上豆腐、虾米就能成一锅鲜汤,只放些盐,其他料都不需要添太多。
只抓一小把,泡透煮开满满一大盆,在小摊上卖最实惠。
双珠嫂子刚承了卖蛏干的情,心里过意不去,“囫囵着捡捡晒晒的,你要买…”
她犹豫着说:“不要钱,拿些鱼丸啥的换吧。”
叫家里孩子也吃顿上。
江盈知自然答应,至于这一袋的裙带菜,双珠嫂子硬塞给了她。
其余围着的婶子,有个说:“我们没法子给这些,家里人口重,还可着吃饭。倒是你姑前头说有什么法子教教你,小满你跟着我们晒虾米吧。”
“也不晓得你会不会,来来来,到这来。”
把虾做成虾米是西塘关妇人都会的一门手艺,基本是娘传女,或是亲缘关系近的才会教。
并不像江盈知煮熟晾干那样简单。
她们把煮虾叫做烤,这个过程要放盐,煮到江白虾通体泛红,熟透了,再是晒。
双珠嫂子说:“这晒我们叫烤虾,日头把虾烤干了,还得翻扒翻扒接着晒。”
她递给江盈知一把虾米,橙红色的肉,虾的身体弯曲,没有外皮,很小一颗,咬在嘴里有些咸,却也很有虾味。
这几个面相亲切的女人,还很热心告诉江盈知怎么给虾去壳,用手剥太慢了。
都是晒到虾壳渐渐脱离虾肉,然后装进麻袋里,扎好袋口在石板上甩。要不找根竹棒在麻袋上轮番敲打,壳很快被栲碎,崩开,再用簸箕筛筛就好了。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