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了才知道,真实情况可比那简单的几句话混乱多了。
南方江佐江佑两省是魏国最富庶的两个省,水系众多,天地肥沃,物产丰饶,自来便是全国的钱粮重地。但可惜,近几代皇帝都不是什么手段强硬的,纵容的底下官员勾结成党,贪腐成风,一些官员便对朝廷“禁止改田为桑”阳奉阴违,不断倾吞百姓田地种桑养蚕,到得近些年,两江之地入目所见之处,全为桑田。
偏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的,北边大旱,南边洪涝,另一个产粮区庆省也遭了灾,粮食颗粒无收。各地百姓饿得头晕眼花,打开官仓一看,好嘛,里头一颗粮食没有,存的赈济粮早不知被那贪官给卖到哪儿去了。
北方各地流民四起,小股起义军更是层出不穷,只北方历来为京畿要地,驻军许多,暂时给压住了,没闹出大动静。
这南方吧,情势就又有所不同。
当初改田为桑,便是一些达官显贵互相勾连侵吞的百姓财产。这些人不但谋人田地,反手还把好好的良民给弄成了奴籍,挂在自家名下种田劳作。本来自家好好的田,变成了别人的了,自己也被弄成了人的奴才,现在还要耕种自己原来的土地,给仇人生产粮食,劳心劳力,后面生出来的子子孙孙,全是人奴才,生死由人掌控——这谁想得开啊?
萧潇想起西方曾经的羊吃人事件,搁在这里,就是蚕吃人。而且,比羊吃人更狠,更绝,因为他们吃的不是一代人,而是这些人的子子孙孙!
南方奴隶日子苦到什么程度呢?
“刚出生的婴儿,都会有大夫去看,只有身子骨健康的才会被留下来,要是那孩子虚弱的,直接就给丢了。主家说了,不能浪费粮食!”
“大冬天的,都得下地干活儿,衣服就那么薄薄的一片,哪里禁得起冻啊?那就逼得你不停干活,那才能热起来啊。但要是后头风寒了什么的,可没人管你!”
“我见过那农庄里的奴隶,每天就一餐,一个菜团子,一碗清粥,那粥稀的,都能倒出人影来!”
说话的船工说起这个都觉得不忍。“唉,那些个奴隶,一个个的,饿得皮包骨!”
苦是真的苦,却也有流民嘀咕:“最少还有口粥,有个菜团子,我们那边大旱,活不下去了,连草叶子都吃完了。我现在倒是想去当人奴隶,吃苦受罪我不怕,给口吃的就行!”
船工便冷笑:“你道南边为什么闹起来?那些大户人家平时把那些奴隶往死里作践,结果这几年年景不好,地里基本没什么产出,便不肯给吃的了,还说什么慈悲要放人,把几十上百的奴仆光溜溜的一夜之间扫地出门!”听的人全倒抽口凉气,船工叹口气,“流落街头,缺衣少食!这是活活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萧潇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周遭人那静默的画面,脸上竟连愤慨都没有了,只剩下了麻木,一个中年汉子苦笑着:“命不好,都是命不好啊!”
这个时代,百姓太苦,苦到最后,他们都不知道苦了,只能安慰自己,是命,是他们命不好!
那个中年汉子眼中的悲凉彻底震惊了萧潇,她之前还能跟系统嘻嘻哈哈开玩笑,幻想着自己怎样建功立业。
但真的,直到那一刻,萧潇才真正意识到,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不是她之前跟萧家人斗智斗勇保命的那种小打小闹,而是她所处的天地,周遭,全都改变了。
乱世人命如草芥!
她真正感受到了!
那她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呢?
天上,日头高高照着,炙热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睛。
船长在船头高喊着:“襄城到了!襄城到了!”
系统忙里偷闲,兴致勃勃在那儿看电影,突然他感觉到宿主站起身:“你去哪儿啊?”
萧潇抗着个布袋子:“进城,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