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盯上的人。
这么多年,每一次执行任务,当他面对受困的人质,他是不是都会想起自己的母亲?所以才会每一次都那么奋不顾身?
可是这么多年,不论他解救再多的人质,都不会有一个人是他的母亲了。
他救再多的人,都救不回他的母亲。
鼻间有酸热往上,直冲眼睛,孟逐溪飞快地眨了两下。她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短暂的事故过后,这个城市又迅速恢复如常。楼下大街车如流水,灯光缀了一路,像歌舞升平盛世之下的彩练。孟逐溪轻声问:“他那时候多大?”
“你说周淮琛?“陈卓回忆了一下,“八九岁吧。”赵常平有一会儿才出来,脸上神情板正,看不出情绪,帽子夹在腋下。
没过两秒,周淮琛也出来了。拖着步子,明显没有跟着领导一块儿走的意思。
陈卓看了孟逐溪一眼,快步走到赵常平身边,笑着说:“赵队,我送您回去。”
两人很快上了电梯,走廊重新安静下来。
孟逐溪走到周淮琛面前,轻声说:“我送你回去吧。”“你送我?"周淮琛似笑非笑,“会开车吗?”“会,但是开不好,所以平时不开,不过开慢点儿没关系。“孟逐溪老实解释,想想又心虚地补了一句,“你系好安全带。”
周淮琛忽然就笑了,勾着唇角,一声低笑在寂静的走廊里散开。
“我还有事儿,不用你送。"周淮琛抬步走向电梯,按下上行。
孟逐溪走到他身边,跟他站在一起,沉默地盯着那个向上的红色箭头,忽然说:“我没事儿。”周淮琛没听懂,侧头问:“什么?”
孟逐溪仰头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儿,我可以等你。”
周淮琛”
电梯这时候到了,周淮琛有些无奈,怕小姑娘跟着他,进电梯前安抚地揉了下她的头发:“听话,快回去。”孟逐溪站在原地没动,安静地看着周淮琛走进电梯,还向她挥了下手,示意她早点回去。
室颤人质在12楼做手术,换药的时候周淮琛向护士打听的。
周淮琛上去的时候,手术灯还亮着。两名家属在外面的长椅上等候,空旷的走廊里,隐约回荡着低低的啜泣和断断续续不甘的抱怨。
“什么事儿……”
“早知道……
“谁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
是啊,谁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
周淮琛没有走近,就停在走廊尽头,身体倚在窗前,目光安静地落在手术室的方向。
身后夜风萧瑟,他眼眸漆黑,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墨。凌晨两点,手术室的灯灭。
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坐在长椅上的家属立刻迎上去,周淮琛倚在窗前没动,远远看着。
长廊很长,像长得没有尽头。夜风从他的身后灌进,前方的声音和动作仿佛被揉碎,一切变得缓慢而虚妄。周淮琛眯着眸,看主刀医生单手摘下口罩,对家属说话。
他们应该说了不少话,医生、家属,可是周淮琛只听见“救回来了”这四个字,其他的都虚化成了遥远的背景。他像是在看一场2倍慢速的电影,画面和声音都跟着被拉长,直至变得虚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病人被推回病房,医生和家属也已经离开,走廊彻底回归死寂,周淮琛看了眼脚下,抬步离开,孤身一人。转过回廊,却倏地停下,黑眸静静盯着一点。前方长椅上,小姑娘安静地坐在那里。她双手撑在座椅两侧,垂头盯着脚尖,柔软的长发垂落,将白皙的小脸掩去一半,只留下柔和清晰的五官线条。
夜风穿过长廊,寒凉寂寥。
不知道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孟逐溪忽然转头。
周淮琛站着没动,笔直的长腿定在原地。
小姑娘起身走到他面前,脸上的笑容干净明媚,眸里似有星光闪烁,将身后无尽的黑幕也照得明亮。“刚才有句话忘了跟你说。”
周淮琛低眸注视着她,喉结轻滚了一下。
“什么?”
“我想抱抱你。”
孟逐溪伸臂抱住他的腰,扑进他怀中。
长夜寂寥,风也萧瑟,他身上的作战服冰冷粗粝。怀里的小姑娘,鲜活柔软,明媚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