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光华更甚,流转间似有金光交错,惊起一片浮光掠影。很难想象,一个生长于金阙玉堂的帝京贵女竟会有这般的眼眸,极清极亮,似萃集了天下璀璨,人间明媚。
这时阿妍和明暄的初识。多年后,阿妍方知,明暄这双眸中,灼灼的是世间繁华,最明亮却又最黑暗的繁华,凝眸宛转,便是一曲盛世繁殇。
这些都是后话。彼时,明暄只是微怔了一下,她极少遇及这般状况。而后她便嘴角轻扬,挑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你一个小姑娘就是这么与陌生男子搭讪的么?”
阿妍温柔笑笑:“姑娘,别搞笑了。”
她:“……”
明暄唇一抿,低声说道:“你如何知晓?可是我扮相上有甚纰漏?”
她已经很细心了,描粗了眉毛,填充了耳洞,还用高领遮住了本应有的喉结处,声音亦刻意压低。所以刚刚阅女无数的张大公子才没有看出来。
阿妍浅笑着摇摇头:“并非如此。不过男子与女子在面相上本就存在相异之处,若有心观察亦会寻觅出几分门道。”
她闻言一笑,眸中金光流转,倒也无甚不快:“不过你一眼瞧出,却也是行家。”
厚脸皮的妍姑娘当然不会承认她已偷窥良久,她眨眨眼睛,复又提议:“那么,姑娘可有意与小女子同游否?”
她摸了摸白驹的头说:“小白,你自己先回去吧。”
白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然后撒开蹄子,伴随着“哒哒”声自行离去,竟是一匹通灵性的马。
她转身看向阿妍,在阳光下倍显明媚:“乐意奉陪,却不知去往何处?”
阿妍说:“非寻常山水名胜,却亦有独特风情。”
阳光再耀眼,也并非能照耀到世间的每一处角落。
城西剪子巷,帝京的贫民窟。阿妍和明暄刚刚拐进,便有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巷外正值秋夏之交,暖阳冉冉;巷内,却似早已进入了寒冬。
阿妍和明暄都衣着平常,进来也未曾引起什么□□,然,也未曾收获善意的目光。路进一处低矮破败的平房前,一个鹑衣百结的妇人恰打开门“哗”一下泼出一盆水,将将泼在她们脚前,观妇人,她的脸上是经岁月和人情冷暖淘洗过后的漠然。
阿妍的余光瞥见少女,她的眉头,自进巷以来便蹙起。但阿妍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厌恶。
一处肮脏的青石旁,倚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面如菜色,瘦骨嶙峋,此时更是一脸病容闭目躺着边上。
阿妍弯下身,在他面前边沿凹凸的破碗里放下五文钱,然后直起身向前走去。
少女一直在默默看着这一切,直到两个人穿过了这条逼仄的巷子,才开口:“你为什么给他五文钱?”
“他病了,今天要不到钱,这五文钱可以让他买两个馒头。”
“那你为什么不多给他一些钱?他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姑娘应当明白的。”所以你也没有给那个孩子银两。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她默了一下。
阿妍凝视着她。
“正如姑娘所言,我帮的了他今天帮不了他明天。但我猜测,姑娘可以救他们。”
少女也凝眸看着阿妍,继而宛然一笑,清声道:“你够大胆,也够聪明。与我从前遇到的那些女子都不一样,不过挺有趣。”
阿妍浅笑。她猜对了,这样明朗豁达的女子,自然也乐意看到真性情的人。她想看,她就可以做到“坦诚相待”。
“这位有趣的姑娘,不知我是否还能再见你呢?”
阿妍想起了那什么牢子的中秋宴,她有些无奈:“我想,不久之后就会与姑娘再逢了。”
少女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而后便转动眼眸微笑起来:“好呀,到时候你可别惊讶!”语毕她自己又皱皱鼻子,有些懊恼:“你定是不会惊讶的。”
阿妍慢吞吞道:“那可说不准,我这人看见美人向来会惊之怔之,说不定还会撞到柱子上呢!”
她闻言弯眸而笑,熠熠的阳光撒下,她的周身都镀上了一层融融的光。
终其一路,她不知道她叫阿妍,她也不曾唤她明暄。
*
阿妍缓下了练琴,温府上下喜大普奔。对上温衡那张老怀欣慰的脸,再忆及不久前他说服她学琴时气壮山河的样子,阿妍有些心塞。
温衡请了太医院院首王臻来给阿妍看身体。王臻老爷子把着脉捏着须望闻问切吭吭嗤嗤了半天,表示阿妍伤了脑子,现在脑部淤血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如果记忆还是没有那么大抵以后也不会记起来。
温衡有点惆怅。女儿失踪十年,他其实是很想知道这十年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有过怎样的苦难与喜乐,她的娘亲……又是怎样离世。现在他只知道阿妍大抵是南方难民,去年年末的一场雪灾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