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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天泽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了。
天泽坐在繁密的树冠之上,一片树叶垂落在他的肩膀上小憩。在树下,身上穿着厚重甲胄的男人昂着头,不停喊着他的名字,似是在找他。
男人的脸上有着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战争留给世界最刻骨铭心的铭刻。
天泽并不喜欢战争,因为每当战火纷扬之时,他的朋友们总会离他而去。
他是天地精华所孕育出来的精怪,而他的朋友们,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生灵,但是,战火会将那些山川草木,虫鱼鸟兽摧残殆尽。
他原本有很多朋友,但是现在,朋友们全都杳无音信。
天泽感到很孤单。
他没有所谓的父母,一诞生,便是同林间的生灵们一同成长的,于他而言,只有那些生灵们,才是他的同伴。
连带着,天泽也不喜欢人类,在他看来,人类都是被欲望驱使的怪物,让他既不屑,又畏惧。
“天泽!我来看你了。”
男人在树底下叫着他的名字。
这个人对于天泽而言,是唯一的例外,是他唯一能接受的人类。
不过今天,天泽并不想理他。
他赌气似的坐在树干上。
男人寻了一会儿,忽然,在浓如盖的林叶间,意外瞥见了一丝银白色。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走到那棵高大的树下,朝上喊着:“天泽!”
“哇!”
天泽被吓了一跳,一不留神,从树上跌了下来。男人眼疾手快,赶忙接着他。
但男人显然是忽视了天泽的体重和落下时带来的冲力,接住天泽的他,顺势就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天泽摇了摇有些晕眩的脑袋,不太高兴地看着这个故意吓他的男人。有些别扭地把头扭了过去,不去看一脸苦笑的男人。
“哎,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会被吓着。”男人道着歉,但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没有减退。
天泽不理他。
男人看着他披散在脑后的银白色头发,有些眷恋地执起一缕,亲吻着天泽的发,再次道歉。这一回,倒是诚恳了些。
天泽想了想,自己并没有跌得很痛,这才转过头,自以为很大度地说:“这一次就原谅你了,下一次可不许吓我。”
男人点点头,亲吻了一下天泽的额头。
天泽坐在他的身上,没有说话。
有风吹进了山谷,混杂着不知名花朵的清香的风吹拂在林叶之间,让山林舒服地哼起了歌谣。天泽从男人身上爬起,顺势倒在了男人身旁的草地上。
“谭升,你这次回来会待多久?”
和男人在草地上平躺着吹了一会儿山风,天泽终于忍不住问。
“只能待几天,最近战事吃紧啊,将军已经决定出征塞北了,”谭升想了想,有些歉意地说,“抱歉,不能陪你了。”
“谁稀罕你陪啊!”天泽别别扭扭地支吾着,扭过头去,但是发红的耳尖却在银白色的长发下显得异常显眼。
“是吗?”谭升凑到他身旁,亲了亲他发红的耳尖,“真的不会想我?”
天泽红着脸,半晌,才小声地说:“会——但是!只是会有一点点想,只有一点点!”
谭升大笑。
天泽没有说话了,又吹了一会儿山风,才继续说:
“我,只是有一点寂寞而已。”
只是寂寞。
谭升不笑了,他看向天泽,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单纯的精怪并不清楚这世间的残忍和冷酷,这片山谷,早已并非他原本出生的地方。天泽的故土早已被战争的铁蹄踏破,他的朋友们,在战火中悉数死去。
江山依旧几多娇,山涧清泉早已浊。
当初,身为一介小兵的谭升跟随将军征战,然,一将功成万骨枯,在战争胜利的背后,隐藏着无数哀嚎哭泣的白骨。
谭升当时途径天泽的山林,那时的他受了重伤,被天泽的朋友——一只小鹿发现,善良的动物带来了天泽,让他治好了谭升那几乎回天无力的伤势,自此,两人便熟识了起来。
后来,当山林破灭之后,也是谭升将无所适从的天泽带到了这处山谷。
“没事的,”谭升沉默了片刻,而后摸了摸天泽的头,“你会有很多朋友的,一定。”
他不能做些多伟大的事情,只能不停地征战,企望战争能尽早地结束,而后,还天泽一片崭新的山林。
天泽昂起头,朝着谭升笑了。
“我已经有朋友了啊,”他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就是吗?”
——可我并不只想要止步于朋友啊。
谭升在心中默默地说着,不